我不再去注意那个在跟踪我的人,继续朝医院的方向跑去。
进到医院里,我放慢脚步,因为这里不允许奔跑。我来到母亲所在的房间,深深呼了一口气,带着包走了进去。这次让我有些奇怪的是,这个房间又多了一张床。以前这里也有过别人病人,但是这里是急诊室,很少会有病人在,有的话也就住几天就搬到别的病房去了。以前母亲还能坐起来与其他人轻松愉快地谈话时,就有一个同样患了癌症的女人,跟母亲差不多大,陪母亲聊天。她们常常料到自己的孩子,母亲常常说起我和龙太,而她就像我的母亲抱怨她那不求上进的儿子。
不过,这也都是回忆了……
新病床的左右两边罩着白布,而中间没有。当我正巧路过时,我的脚步声暴露了我。坐在病床上的是一个面色憔悴的女孩,比我小,可能只有6、7岁。她听到我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来,大声说:“妈妈!妈妈!是你吗?”我没有回答,不知道她是在叫我,她把我当成了她的妈妈吗?“还是说,爸爸?”她的声音颤抖了,不是害怕或是什么,只是带着一种激动和希望。
“你是在……叫我吗?”我奇怪地指了指自己问她。
她愣了一下,然后垂下了头。
“对不起大姐姐,我听到那个声音还以为是我的妈妈……”她吸了一下鼻子。
我感到有些伤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她刚才的话语中,我仿佛知道了一些什么,但是我把它们隐藏在了心底。
见我没有回答,又是为了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她问我说:“姐姐,我床头的水离我自己太远了,医生叫我不要动,你能帮我拿一下吗?”语气里充满着童真和那种让人不想帮都要帮的感觉。
我轻轻走去,伸手去拿她床头柜上的纸杯。她刚刚一直看着前方,而现在把视线移向我那边。但是让我有些奇怪的是,在我还没有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的视线就已经落在那里了,看的似乎并不是我。我把杯子递给她,她只是抿了一小口变便下了,然后把杯子给我让我放回去。显然,她并不是想要喝水。她仰起头看着上面,棕色的瞳孔闪着光。
“姐姐是来探病的?”
“嗯。”
“你来看谁?”
“我的母亲。”
“哦,你的妈妈啊……”她的眼里充满了希望,仿佛是在说自己的母亲一般。
我走到我母亲的窗前,看着她。她仍然是面露苦色地睡着,头偏向有阳光的窗口那边,睡梦中喘着粗气,呼吸显得很吃力。她的脸已经憔悴地泛白,几乎已经看不出人类的正常肤色了。尽管天气很热,医院里也不凉快,她仍然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很严实,额头上却直冒汗。
我叹了口气。
“大姐姐,你妈妈好吗?”那个女孩隔着白布天真地问。
“不怎么样。”我直白地回答。
她可能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回答,因为许多人在这种时候就算是说谎也会说:“还不错,谢谢关心。”只是我可能不大一样,我喜欢说真话,而且我自己心里也是这么觉得。我叹了口气把包跨上,准备离开了。一直呆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本来以为母亲是醒着的,这样会好一点。而且这里还有别人,有什么话也不方便说,毕竟……有些甚至是国家机密,只不过是关于我的,跟母亲说也没有什么关系。
就在我经过她的病床时,她突然叫住了我:“姐姐,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我停下脚步。
她低着头,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其实很孤单……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问她。
“本来是一家人要到砂隐忍者村观看风筝比赛的现场,因为我很喜欢做风筝。但是在来的路上遇到暴风雨,然后引起了泥石流。后来……我就都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医生说我的爸爸妈妈也受伤了在这里。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她微微偏过头,但是我看不出她是在看什么东西。“我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想了想,看了看门外。
门口的地面上,印出一个影子,但是,它慢慢地消逝了,没有任何声音的——那个人走了吗……
我在那个女孩床头柜的椅子上坐下,说:“那我可以陪你一会儿。”
她笑了笑,但是却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前面。
我开始明白,她并不是真的想跟我说话,因为她其实也是不认识我的,只是因为常常是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除了工作的医生和护士,没有人能够陪伴。尽管她不跟我说话,我也没有理她,她却依然感到安心。因为身边有一个人陪着。
“你叫什么?”我问她。
她犹豫了很久。我本以为是她的父母让她不要把名字告诉陌生人或是什么,但是她说:“我……自从那次泥石流以后,就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想不起来?你还记得你的父母亲,记得你当时要来这里看风筝,怎么还会不记得自己写了好几年的名字?”我奇怪地问她。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所忘记的就这一个。我觉得我可能是撞到了头。”
好不吉利的感觉。
后来,我离开了,她请求让我以后最好是3、4天就来一次,来看看她。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