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远怔怔望着眼前的女子,一时失了神。
今晚的苏墨焉有些不同。
清冷的月光越过院中的老槐,细碎的清辉斑驳,浸湿了云鬟。她换下往日道袍,重着旧时白裙,肌凝霜雪,清若芙蕖,眉淡如秋水,薄唇似勾玉,绝不是人间应有之景。
“你回来了?”清淡如水的声音,衬着她柔弱无骨的身躯,让陈天远一阵恍惚。往日的古怪精灵似与她的道袍一同脱去,换上白裙又是另一番风姿。
“嗯,我回来了,墨……苏姑娘。”陈天远差点就没回过神,一声墨焉已到嘴边,险之又险地被他吞了回去。
“陈公子,今日你去了朱衣坊?”平日里的小苏怎么会用陈公子这种称呼,陈天远心中又是泛起阵阵涟漪。
“今日我往城外办事,并未前去朱衣坊,怎么了苏姑娘?”陈天远定了定神,自忖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便开口回答道。好在陈天远前世经历过这般情境,才没有把魂给全丢了。
“无他,今日见到一个背影,与你颇为相像,便随口问上一句,陈公子早些歇息吧。”
陈天远心下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已经转身的苏墨焉再次回头,嫣然一笑:“陈公子,军马的草料可有讲究,还是吩咐一下马夫,别糟蹋了一匹好马。”言罢又转身离去,独留下陈天远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庭院之中。
………………
翌日清晨,陈天远把乾枫倏喊来房中,将昨日的发现告知于他。
“我就知道三叔不会做这种事!这下有证据了,陈潇,你快跟我去见爷爷,把这件事告诉他!”乾枫倏听到这么快就有了线索,很是兴奋,拉着陈天远便要出门。
“不要着急。”陈天远赶忙拦住乾枫倏:“一切待我与你三叔谈过后再做定论。”
乾枫倏也反应过来自己莽撞了,陈天远只是个聚气散修,光凭他的一面之词还不足以还乾天武清白。
“好,三日之内,我一定找机会带你去一次地牢。”乾枫倏离开去想办法,陈天远一个人站在房中,重新将乾家之事在脑海中细细捋了一遍,他总感觉有些细节被自己遗漏,一时却也想不明白。
正午时分,乾家家仆将饭食送来房中,陈天远用过午膳,正想出门找个地方修炼,却见乾枫倏再一次跑了回来。
“陈潇,大事不好!”乾枫倏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径直撞开了陈天远的房门。
“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陈天远赶忙将他引进屋内,细细询问。
“我爷爷,现在和我大伯出门,正在去龙麟堂的路上!他们要把这件事情上报王朝!”
“你不是说你三叔从小就深受你爷爷喜爱么?怎得你爷爷如此不留生路?!”陈天远闻言也是大惊,按说乾天武之事乾家能遮掩就该遮掩,乾老爷子这又是犯的什么糊涂?
“我也不知道,陈潇,我偷了地牢的钥匙,必须先把三叔救出来,绝不能就这看着他被他军部的人带走!”乾枫倏满脸焦急,已是乱了阵脚,看得陈天远有些于心不忍。
“你好好想清楚!若你三叔真的私通幽都,今日你将他放走,你的嫌疑也再难洗清!”陈天远的话语如同当头棒喝,让乾枫倏瞬间呆立当场。
“可我三叔……唉。”乾枫倏终于冷静了下来,坐在桌前愣愣地发呆,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天远长叹一声,走出屋外,用传讯灵简将此事通知了李不凡。
没过多久,李不凡就有灵讯传回。
“陈老弟,虽不知你与乾家是何关系,但你千万不可莽撞。如今事情已经不如我们所想的那般简单了……”
原来李不凡昨日离去后并未回龙麟堂,而是差人将南门外的那具妖魔尸体寻了出来。经过简单的辨认,已经能确定就是来自西城黑市的那一只。
可偏偏就是在昨夜,军方夜间巡逻时发现了三头潜入中城区的天屠魔,牺牲了大量修士才将其击杀。
天屠魔不比黑市中的那些劣等妖魔,已经算是幽都的中坚战力,如今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大夏王城,若说没人接应是绝不可能,昨晚发生的一切让乾家之事再次扑朔迷离了起来。
“你先带我去地牢,听听你三叔是怎么说的。”陈天远重新走回房间,觉得必须在乾天武被移交之前见上他一面。
乾家地牢位于祖祠地下,虽有些阴暗潮湿,却也还算整洁。
“这便是我三叔。”乾枫倏将陈天远带入一个石室,石室中一个中年男子闭目盘膝,铁链缠身,正是乾家三子乾天武。
这乾天武虽身陷囹圄,却依旧能看出他往日的风姿,其人身材挺拔,剑眉星目,眼中有弈剑听雨阁独有的浩然正气流转,乍看之下的确不像是一个会私通妖魔的小人。
乾天武听得有人到来,缓缓抬起头。陈天远支开乾枫倏,在他面前坐下,与他攀谈了起来。
仅仅半个时辰,陈天远两人就再次从地牢走出,只是这一次的地牢之行并未如想象中那般顺利。
“我三叔认罪了?这怎么可能?!不是已经确定与他相会的那头妖魔是来自黑市了吗?”乾枫倏对这次地牢密会的结果极为震惊,就连陈天远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在陈天远与乾天武的交谈中,乾天武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怨愤流露,更是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哪怕当他知道自己即将被移交至龙麟堂,哪怕知道即将迎接他的会是死亡,他的情绪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