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个毛!!
想把她赶得远远的?
到底想什么呢一天?!
颜筠摸着她的手背笑:“之前你不是跟我说和朋友准备了毕业旅行的计划吗?怎么,不去了?”
颜舒:“旅行的机会以后多的是,但是——”
颜筠一抬眼打断她:“但是妈就只有一个是吗?”
心脏被这话猛地一拧,颜舒愣在当场,说不出话,左右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疼。
她是故意的,故意说这些残忍的话,说这些她受不了的话。
“为什么您非得现在这个时候赶我走?为、什、么?”颜舒一字字说完,目光尖锐的直视着颜筠,胸膛不可抑止的起伏。
颜筠不闪不避的回视着她,目光柔和疼爱,声音更是温柔到极致,像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吓到她,伤到她:“我之前跟你季叔去丹巴旅游,正巧赶上墨尔多神山的庙会和转山节。听那里的老人说,围绕墨尔多神山转一周,相当于念经七万遍,来生不得下地狱,今生也能消灾难。”
颜舒静静的听着没插话,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你也知道,我跟你外婆学的,信佛。当时我对那个转山节很感兴趣,立马就让你季叔带着我,一路坐车到柳丁苗莆,然后徒步走三家寨,莫日村,岗巴村……我身体不好,越往后越力不从心。你季叔没办法,就只能拖着我、背着我走,结果一圈山绕完下来,他累得满身大汗,憔悴苍白,我还神清气爽着……”
颜筠说到这儿,下意识看了季天成一眼:“在菩萨莲花座下许的愿,是不能随口说出来的。我如今身体不好,再走一次丹巴怕是不可能了,你替妈妈去一趟不行吗?”
颜舒不依不饶追问:“为什么一定得是现在?以后你病好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去不行吗?”
颜筠眼皮子抖了一下,像是被“一家人”三个字烫到了一样,她低头无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复又抬头,对着她弱弱一笑道:“你快去快回,妈妈在医院里等你回来好吗?我们一言为定。”
颜舒还想据理力争,但母亲的眼神看起来是那样的绝望和恳求,她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挣扎半天,只好点头答应:“我很快回来,你一定等我,一定。”
看着颜舒匆匆离去的身影,季天成一声叹息,走到颜筠面前,蹲下来,握住她双手,疼惜道:“这孩子自小心思就重,她虽然不说,但你和我都知道她心里把你看得有多重!小舒一直觉得她和你是相依为命,她现在半个身子都挂在悬崖外,你又何苦说那些伤她也伤你自己的话。”
颜筠埋着头颤抖了两下肩膀,说不出话来。
季天成无奈,起身将她搂进怀里:“我知道你是怕她看见你化疗疼,怕她看见你掉头发,失眠呕吐担心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你呀,总把她当个小孩看。”
颜筠抬头红着一双眼呛他:“她就是个小孩!我一辈子都是她妈!”
她这火气来的无缘无故,说出的话也是颠三倒四,莫名其妙,但季天成只是轻笑了一声,而后便拍着她肩轻哄道:“好好好,你是她妈,她是你生的你可不是她妈吗?又没谁说你不是。”
“可就是不知道我还能给她当多久的妈……”颜筠情绪突然低落下来,声音哽咽:“我们小舒,就快要变成没妈的孩子了……”
她哭的伤心,季天成一颗心也跟着反复拧过来揪过去。
他眉间郁结的抱紧她,想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多余,于是只能沉声许诺道:“还有我呢,你什么都别怕,我在这儿呢!”
老天爷大抵对她还存了最后一丝不忍。
颜舒在旅途中一直担心回去后见不到母亲的电视剧情节并没有发生,相反,母亲的脸色看起来还好了很多。
只是没有了头发,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消瘦下去。
她告诉母亲自己一路的见闻,也同她说起月夜下,那个面色苍白的瘦高男人,说他有一双漆黑深邃的眼,长相英俊,令人见之难忘。
颜筠听后,玩笑似的同她讲:“这是佛赐予的缘分。”
……
二零零六年十一月六日,农历九月十六。
颜筠最终死在这一天。
她生前给颜舒留下两句话:
“人都知道自己生在哪里,却不知道自己死在哪里。”
“妈妈永远爱你,守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