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踏入杏花楼,自然招来无数眼神。老鸨名叫白牡丹,是个欢场中打滚成精的人物,一眼看出这个小公子不是个男人,实是名贵女子,不知何事来她这杏花楼消遣。一时不敢怠慢,堆得笑意满满的迎上前来。
琳琅打量一下这白牡丹,见她人如其名,长了一张银盘似的脸蛋,刘海一点不留,青丝尽数挽上去,松松挽了个坠马髻,更是衬得一张脸华艳饱满,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笑容虽带着浓浓的职业味,但如台上的花旦一般,倒也不招人恶感,点了点头说,“我约了有人,开个雅间来,请春雨姑娘相陪。”
白牡丹听到这贵女前来果然有事,指的是头牌歌妓春雨,松了口气。这春雨虽是头牌,但已是十年前的头牌了,现今仗着歌喉婉转还能在楼里唱唱曲子,混口饭吃,但实在算不得红姑娘,很好安排的。
遂笑道:“如此请公子到楼上雅间上座,奴家这边安排春雨姑娘过来。”又问她要喝什么茶。璃儿哪里能让公主喝外面的茶,自己揣着茶叶包来的,也不放心人家的水和杯壶,亲自过去沏茶端过来。白牡丹暗暗咋舌,这贵女好大的排场。
带来的侍卫分了一半在楼下坐,另外一半带到楼上,费长舟则安排在隔壁,琳琅很会做人,让白牡丹挑了个姿色不错话不多的姑娘陪他坐,就是费长舟见到她给安排的姑娘时,神色哭笑不得,似乎有点嗔怒。
琳琅端起璃儿给沏的雀舌茶,刚啜了一口,春雨姑娘便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抱琴的丫头。
这春雨姑娘长得眉眼清丽,一张樱桃小嘴,纤腰一束,十分耐看,不是凝神细观,便会忽略她眼尾那若有若无细细的纹路。抱琴的丫头十二三岁,眉目也算清秀,但跟她站在一起,直接沦为了背景板,令人过目即忘。
春雨领着丫头进门,先对琳琅行了个礼,对璃儿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淡淡的,没有什么巴结的热情,但也不冷淡,比较符合琳琅对古代音乐工作者的想象。她点头让春雨在侧面坐了。
丫头摆好了琴,春雨弹了几个音,定了一下弦,方开口问道:“不知公子想听什么曲子?”腔调随人,也是清清淡淡的。
琳琅道:“就挑你比较拿手的弹几个吧,不要过度哀怨的就好。”又让璃儿给她奉茶。
春雨喝了口茶,对极品贡茶的味道十分满意,眉目也像杯中茶叶般舒展了几分,低声道:“当此好茶,我就给公子献一曲月上西楼罢。”
琳琅点头同意了,这名字一听就不赖,她有几分期待。春雨便铮铮淙淙的弹奏起来,琳琅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只觉这琴曲实在不俗,但这前奏实在太长了,难道是纯演奏?正在诧异,那春雨姑娘已经轻启朱唇,唱了一句。
她这一句唱词似乎是地方方言,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但夹杂在琴声之中,却好像在琴声扬起的清风之中,悠悠升起一轮明月。琳琅精神一振,凝神细听,她却又不唱了。
原来此曲重点还真的不是在“唱”,总要在一段一段清风过耳的琴声中,才会偶尔夹杂一两句唱词。春雨的歌喉十分圆润饱满,确实很适合明月这个形象的描述,她每一开腔,那曲意中的一轮明月便上升一点,直到最后琴声渐渐消散,清辉静静洒满一室。
琳琅不禁屏息半晌,即使琴声已竭,她还总是觉得春雨的声音会忽然再来上那么一句似的,静静等了一会儿,方才确定她这一曲已终。转首看璃儿,也是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琳琅十分满意,啪啪啪的大力鼓掌,“如此妙曲,当赏!”
璃儿回过神来,很是同意,从荷包内拿出银锭子来赏了春雨。春雨点了点头致谢,面上仍是淡淡的,端起茶盅又啜了口雀舌茶,眉宇更是舒展,似乎这茶比银子还更让她满意,显然是个相当识货的人。
这一曲征服了琳琅和璃儿,接下来春雨的表演更是挥洒自如,非常具有艺术家的风范。就连见惯美人的璃儿,也暗暗觉得这个春雨虽然并不是绝色佳人,但这等风致倒是一等一的。
到了后来,琳琅甚至想,就算今天那个首领不来,能见识到春雨这场表演也算值了。嗯,以后她要经常来,天天霸占着春雨,终有一天会见到首领的。
想曹操曹操就到,就听外面响起白牡丹的声音:“您刚说约了人,怕不就是这位公子?奴家这就把他给带来啦!”因为刚才琳琅嘱咐过她如果有人找春雨,就让她通传,她为显殷勤,直接把人给带上来了。
琳琅心情大好,还有点紧张,想不到今天就能见着暗卫组织的首领了,看来要替韩七谋福利,自己得使出浑身解数才成。搓了搓手,定了定神,扬声道:“请进。”
白牡丹把雅间门一推,让进来一个一身锦衣的青年公子。琳琅为表尊重,站起来等他,跟他四目对接个正着,心道,这不对吧,怎地暗卫首领这么年轻,还长得这么扎眼。
那青年公子穿一身天青色的锦缎长衣,头上束个嵌着紫玉的金冠,面如冠玉,十分潇洒。瞧着站起来的琳琅,侧了侧脑袋,本来还以为是他的朋友跟他逗趣,先把春雨安排来等他的,谁晓得进来一看,这小个子却是个不认识的,但说不认识也不妥,这唇形下巴,却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他猜不出琳琅的来路,但见她一身打扮,虽不算很高档,但那身气度是瞒不住人的,便客气的朝她拱拱手道:“在下易明卓,不知阁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