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第三日,赵文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宁夫人想尽办法,赵文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正午时分,宁夫人不知从哪里弄来清炸鹌鹑、片皮乳猪,车内香气四溢。
赵拱乘坐前车,这两日得知赵文绝食,也不以为意,只道他孩子家脾性,终究吃不住饿。不想过了三日,赵文仍未进食。赵拱这才意识到赵文是以命相搏,若非赵文平日习武,身子骨扎实,换做普通人,在这凛冬,只怕已然吃不消了。
赵拱登上后车,见赵文仍不愿进食,道:“痴子,难不成便这般饿死吗?”赵文见是赵拱,一脸怒容,将头偏至一旁,不发一言。宁夫人见状,不由一声叹息。
赵拱道:“惠王殿下与你是表亲,人言‘姑舅亲,姑舅亲,打断胳膊连着筋’,若惠王即位,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如何一味只想着要相助宣王?”
宁夫人也在一边帮腔,道:“文儿,你父亲久经世故,自是比你看得长远。阿娘素日里凡事都依着你,你便依阿娘一回。”
赵拱见赵文仍不言语,道:“你年纪尚幼,如何知道世事的风谲云诡?眼下宰相房增、枢密使姜庆初、三司使苏可贞与一众武将,欲拥立穆王严茂为帝。若真帝位旁落,只怕中州虽大,再无我赵家容身之所。”
赵文终于耐不住性子,冷冷地道:“为争帝位,便可割让云衮二州,与北梁媾和?宣王殿下数战浴血,方才力保舜、盘二城不失,不想却被惠王拱手让人。我倒想问问,你久经世故,可辨得出谁为当世英主?”
赵拱一时语塞,平心而论,严湛为人豪侠,文韬武略,自是当世英主。严昂若非自己的外甥,必然追随严湛,侍奉左右。但世间如何能有假设,赵拱虽未表露,但内心对严昂多少有些不满。既已割让云衮二州,又何必必欲致严湛于死地?
虽一念至此,但赵拱仍道:“自你离开上庸,已经三日。北梁兵强将勇,只怕上庸已然城破,宣王也难逃劫数。”
赵文道:“既如此,如何不解开绳索?缚住手脚,让我如何用饭?”赵拱见赵文服软,且已远离上庸,料想亦无大碍,便将绳索解开。
捆绑三日,赵文手脚俱被勒出红印,略显浮肿。宁夫人爱怜轻抚,责备赵拱道:“如何只言不妨事,你看文儿手脚?”
赵拱道:“只管妇人之仁,若非缚住手脚,只怕此刻他已身在上庸了。”
赵文缓了一会,抱起乳猪,便要下口。赵拱道:“三日未进水米,如何能吃荤腥?宜先用些汤水菜蔬。”言毕,便下车去取。
赵拱尚未回还,便见宁夫人慌慌张张地赶来过来,手足无措地道:“不好了,文儿,文儿他……”
赵拱轻抚宁夫人的后背,虽心中慌乱,但仍镇静地道:“文儿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
宁夫人大致叙述经过,赵拱前脚刚走,赵文便即下车,放言去助宣王。赵拱慌忙折返前车,只见兵符已然不见,料想亦被赵文一并取走。
赵拱抬起头,漫天云卷云舒,暗叹道:真是儿大不由娘,性格竟如此执拗。赵拱想要派人去追,但想到赵文鲁莽的性子,又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
赵文到前车取了兵符,夺了一匹快马,直奔来路而去。及至后军,赵文得知朱高友将兵,便拿着兵符,向其调兵。
朱高友验过兵符,道:“少将军前来调兵,元帅可否知晓?”
赵文素知朱高友足智多谋,感觉他一眼便可看穿自己,只得喃喃地道:“如何不知,否则我怎能拿到兵符?”
朱高友微微一笑,道:“不知少将军想调多少兵马?”
赵文道:“三千兵马便已足用,但俱要轻骑兵。”
朱高友眉头一皱,道:“少将军,你也不是不知道情况。眼下,能凑出两千轻骑兵便已不错,而且其中大部分是你从上庸带来的兵马。”
赵文急于前往上庸,便道:“两千便两千,速速集合人马。”朱高友挑出两千轻骑兵,交与赵文。赵文急不可耐,领兵便走。
过不多时,赵拱领数骑飞奔而至,朱高友将赵文持兵符调兵一事据实相告。赵拱追至三岔口,只见一处马蹄凌乱,便顺路追了下去。大约半日,赵拱终于赶上,却只见百余骑。一问之下方知赵文已从另一条路前往上庸,令这百余骑抹去蹄印,另在此路满布蹄印,引赵拱追赶。赵拱不由垂足,欲再追赶,已然不及,只得领兵悻悻回返。
赵文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终于来至上庸城外。两军相斗正酣,北梁哪里注意到赵文直插后军,一时猝不及防,阵脚大乱。更让北梁吃惊的是,阵后烟尘张天,似乎藏着千军万马。
魏世功也惊诧莫名,只道中州背弃和约,大军压境,一时间竟手足无措。严湛见状,自是领兵一番冲杀,与赵文合兵一处。
赵文高声道:“殿下随我一起杀出。”
严湛道:“北梁已然溃败,邱德成等五将仍被困敌阵,赵将军且随我一起冲杀。”
赵文道:“我只领兵两千,胜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再杀入阵中,只怕北梁回过神来,难以杀出。”
袁乘风也劝阻道:“殿下千金之躯,万不可以身犯险,宜速突围。且邱德成诸将见北梁溃败,自会杀出。即便阵殁与此,也是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严湛决绝地道:“国师屡劝相争帝位,言我命宫主星紫薇,当为君王。但国师可知‘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