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口口声声说着自责的话,谢嫣从他嘴边的细纹中却辨不出半点自责。
朝堂上的大半官职皆由世家大族察举而生,新帝登基之初厌弃这等官官相护的制度,曾经想过废除,然而安亲王和慕太师这一武一文的老顽固死活不肯,新帝不得不被迫妥协。
本来六品侍诏这个位置应是慕君尧坐,可慕太师以慕君尧身患瘟疫不久于世为故,另推了慕成尧上去。
爱妾扶正,庶子为尊,谢嫣对太师府这等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风气痛心疾首,怪不得慕成尧如此渣如此不要脸,原来根源都结在慕太师这个老不羞头上。
她的主子不惊不躁,“做官都是为了辅佐圣上,非你我所能决定,二弟何出此言?”
妄议圣上心思不是小罪,传出去只会另圣上心生猜忌而招来杀身之祸,慕成尧顿时再也笑不出来。
太师府前的这番交锋,无论是谁,看破却并不戳破。
明枪暗箭的激烈交锋管家恍若未觉,兀自引谢嫣主仆三人入府安置行囊。
原先慕君尧的卧房被改成了慕成尧的,屋子里堆着慕成尧的书卷古籍,汗牛充栋之多绝无有让他再搬的可能。
“大少爷莫要见怪,许夫人刚进门,府里没有其他适合的住处,二少爷就挪了自己的厢房给她。老爷不忍让二少爷歇在客房,于是唤老奴收拾了您的东西……” 管家拉下脸皮不住赔礼,也没见赔出几分真心。
谢嫣对看着周遭翻天覆地摆设而沉默的慕君尧道:“约是世人都料不到,少爷的身子骨还有利索好转的一天罢。”
这句话把管家呛得面红耳赤,好些时候才挤出几个字:“嫣红姑娘还是这么直爽。”
鸠占鹊巢,还是被一只披了凤凰毛的鸠占了屋子,她的慕男二还需养精蓄锐迎敌,谢嫣对此也无话可说。
最终他们在后院一处空置的院落住下,后院是太师府女眷居所,成年的嫡长子暂居委实于纲常不合。
管家信誓旦旦言说再宽限几日定打扫好大少爷的正屋出来,谢嫣忍他忍得心烦,又嘴炮了几句逼得管家不得不落荒而逃。
日落西山,方氏琢磨慕太师快要回府,忙叫婆子们看着点厨房的膳食,心不甘情不愿地差人去请慕君尧。
慕成尧从抱厦的海棠生烟屏风后负手踱步出来,沉下脸色阴郁道:“娘今后有什么打算?”
方氏一听这话就来气,一手摔了玉梳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高声斥责:“你瞧瞧他现在那个油盐不进的模样!和他那便宜娘有什么分别!他毫发未损带着丫鬟从田庄上出来娘也大惊失色,若他和安王府的郡主成了亲——成尧,娘下半辈子就只能靠你了!”
瞥着老妇腕间明晃晃的菱纹银镯,谢嫣一下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田庄上专管婢女粗使婆子以及佃农家眷的管家妻,王氏。
如果只是一个处处给慕君尧下绊子的粗鄙妇人倒还好对付,然而资料上对王氏的描述却深深烙印在谢嫣的脑海中。
此人不仅在过去的一年里多番羞辱慕君尧,更是在最后和慕成尧串通一气给了他致命一击。
慕成尧对云碧水一见倾心,再见起意,暗自筹划夺妻后,时时盘算该怎么让云碧水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慕君尧身败名裂。
擅长宅斗争宠的方氏在一旁提点拿捏主意,慕成尧遂与见钱眼开的王氏合谋,将王氏之女痛痛快快送上慕君尧的榻。
当日慕君尧误饮被慕成尧下了药的茶汤,过午时后一直昏睡不醒。
恰逢云碧水跟着王妃前来商定婚期,在慕成尧刻意的推波助澜中,意外撞见床榻上“巫山**”的二人。
王妃勃然大怒,碍于王府颜面和教养,强压心头滔天怒火,匆匆放下退婚的狠话,踢着蹑丝履,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也是因此一事令云碧水彻底对慕君尧失望,转而渐渐对慕成尧有心。
谢嫣沉吟注视趾高气扬的王氏,细想要怎么收拾这对妄想攀上高枝的王氏母女,好杀慕成尧一个措手不及。
系统窥探到她的脑电波,电子音冷冷道:“一百遍。”
“啊?”骤然被点名的谢嫣不明所以。
“模拟任务中宿主违反规定杀害npc,总部惩罚宿主摘抄合同条款一百遍。”l-007虽是总部设定出的机械音,然而透过冷硬的音色,谢嫣还是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嘲讽。
她甚至觉得如果l-007有实体,此刻定然嘴角微斜,薄唇勾起最不屑的弧度再次对她发出禁止杀人警告。
谢嫣委屈巴巴:“以我的身手还干不死王氏,这个年纪的大娘身手矫健,舞姿轻快。跳大神挤饭揍丫鬟的功力连我都望尘莫及,我哪里害得死她。”
系统:“……”
郎中约摸早先就得了嘱咐,脸上的葛布将口鼻遮得严严实实,徒留一双眼睛在外。
严密如斯,他仍旧执着地试图将葛布往上拽,那架势在谢嫣眼中仿佛恨不得连两颗眼珠子也囫囵兜起来。
她心底怅然一叹,染了瘟疫的人,即便是九五之尊,身边人也只会避其如蛇蝎,哪里关心你是掌握天下生死的皇帝。
权势同性命权衡,终究还是后者更得人独爱。何况慕君尧眼下被逐,无权无势如蜉蝣更易遭人白眼。
郎中顺了王氏的意先替谢嫣望闻问切一番,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