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帝将尚挂着萧漠画像的杆子交给了身后的张谦,怒气冲冲的回到御座之上。
很显然,生性淡然的楚灵帝,很少这样生气,更少这样咆哮,刚才那一声,虽然声势颇大,但嗓子已是沙哑。
费三贵颇有眼色,楚灵帝刚刚落座,已是将一杯御茶奉到了楚灵帝的面前。
楚灵帝强压着怒火,喝了一口茶水,但看着眼前的文武百官,怒气不仅没有稍稍平息,反而愈炽,最后竟是将茶杯掷于脚下。
清脆的杯盏碎裂声中,满朝皆惊。
包括萧漠、张衍圣、八贤王内,满殿上下,文武百官、内臣宦官,皆是连忙跪下,齐声道:“臣知罪,陛下息怒”
“八弟、子柔、子佳,你们三人站起身来,们什么事?你们三人又有何罪?”
待萧漠三人起身后,迎接文武百官的,则是楚灵帝的怒声训斥。
“你们……你们好啊……这就是朕的大臣,这就是我大楚的将军看看你们刚才的样子?与那骂街泼妇有何异你们有没有想过,这里是‘集英殿’朕在位二十一年,第一次开启的‘集英殿’你们有没有想过,现在正进行的仪式,对我大楚究竟有着何种意义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是我大楚的将军,你们是我大楚的大臣全天下的百姓都在看着你们你们要让他们看什么?看笑话吗?看我大楚的笑话?看朕的笑话?”
楚灵帝平日里一向性格温和,很少动怒,但这并不代表楚灵帝没有脾气和威严,帝王心术与帝王之威,他都不缺少,只是他很少运用这些、也不想运用这些罢了。
帝王一怒,天地皆震。
众文武显然被吓得不轻,一时间连呼“臣知罪”、“臣万死”、“陛下息怒”、“保重龙体”-l-云云,却丝毫不敢辩解。
而经过这般宣泄,楚灵帝的怒气终于平息不少,环视众臣一眼后,说道:“下朝之后,你们每个人都去吏部领罪,该怎么惩处由礼部与吏部共同商议现在都先起身,给朕说清楚,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文武起身后,静默了片刻,护国公罗裳当先出列,恭声道:“陛下,事情是这样的,方才陛下您悬挂画像题字之时,臣突然发现情况有所不妥,进而禀报上奏,然而众朝臣却反应过激,打断了臣的话语,并群起而骂之,臣一时不忿,进行了反击,乱了尊卑,还请陛下降罪”
虽然请罪,但说的却都是众朝臣的不是。
一众“将军府”武将纷纷迎合称是之间,众朝臣皆是大怒,纷纷反驳。
只见知枢密院事、观文殿大学士王之智再次出列,怒声道:“护国公勿要自欺,扭曲事实以误导陛下陛下,事情是这样的,刚才‘画像落语悬壁’之仪式,乃是我朝最为隆重神圣的事情之一,然而护国公罗裳和一众将军府的武将,却突然口出妄语,破坏仪式,实是不敬,臣等心中不忿,才进行怒喝”
签书枢密院事林尚出列道:“是啊,陛下,臣等本只是阻止他们在如此神圣的仪式上肆意妄为,却没想到竟是遭到他们的辱骂呵斥,从而才失态的。”
大概是知道众将领的口才大都比不过朝中众大臣,护国公罗裳示意众将领稍安勿躁,再次出列,神色愤怒,道:“胡说,本公只是有要事向陛下禀报,事关重大,耽误不得,又怎样不敬了?又怎么是口出妄语?尔等如若不说清楚,本公必然要向陛下弹劾你们诽谤乱言之罪”
看来,护国公已是下定决心要以一己之力舌战群臣了。
太傅林芝仕冷笑出列,缓缓道:“萧翰林与张学士乃是科举出身,学问才华举世皆知,如今又为陛下册封文职,他们两人的画像自应该悬挂于大殿左侧,但护国公您却扭曲是非,贸然上奏,称两人的画像应该悬挂于大殿右侧,真乃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此一来,又如何不是口出妄语、肆意妄为?”
说着,林芝仕又向着楚灵帝躬身一礼,扬声道:“陛下,臣弹劾护国公罗裳以及将军府众人大不敬、妖言惑众之罪”
朝间上奏,也是有规矩的。
品阶低着,即使有要事,往往也会等待片刻,确认各部门、各派系的上位官员无事可奏后,才会出列禀报。
所以,反驳护国公罗裳者,正是之前最先反对八贤王入朝的王之智和林尚,以及清流领袖林芝仕三人。
三派系官员,往日里一直争斗不休,然而近日竟然有了默契,两次共进共退,堪称是数十年来少有之事了。
另一边,护国公罗裳冷哼一声,道:“陛下,萧漠翰林与张衍圣学士,虽然以文事而闻名,以科举而为官,如今也是我朝文系官员,但其立功,却是因为武事功勋,悬壁留画,自应该悬挂于武将一侧,又怎能悬挂于一众文官那里?”
然后,又是一番争论。
楚灵帝是一个聪明之人,看着文武两派的争论,转瞬间已是明白了他们为何如此,眼中闪过沉思之色,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