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瑞特,说说你接下来的安排。”
葛瑞特应声看向前方,只见卓格里斯侧身站在露台的边缘,双目远眺他一手塑造的“王国”。
“斯塔黎那边的协议有待履行。眼下,我们得动一动埋在夜枭那边的钉子了。”葛瑞特回答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恰逢一阵晚风吹来,那饰在雕石围栏上方的纱幔被风吹拂的狂舞不止,按在墙上的灯火晃动不休,卓格里斯在二者的衬托下如在雾中,让葛瑞特看不清神色也猜不透心思。
他又等了约一杯茶的功夫,卓格里斯才朝他看了过来。
“钉子不止一处,夜莺那边的钉子既然也埋进去了,就顺便关心一下,我不希望听到两伙人再度联手的消息。”
卓格里斯所说的两伙人,自然是指夜莺和夜枭的人马,而他的这声吩咐,让葛瑞特本就沧桑尖削的面孔又多了几道深刻的皱纹。
眼下,游隼的人心不稳,斯塔黎那边虽然已经不再追究巫师殒命一事,却已经开始催讨起今年的收成。而上回,夜莺那边送来的血齿蕈并不足量,要补齐差额,就
得联络夜枭那边的父子俩。这期间还要同斯塔黎展开斡旋,任哪一边出错都有可能破坏现有的协议,而卓格里斯居然选在这当口上授意他破坏两村的关系。
“他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轻巧了?”葛瑞特想到。
他把拳头握得骨节发白,心里开始质疑自己是否会因为不堪重负而先行倒下。
“不!我得撑下去。”
葛瑞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双可爱的儿女。他记得小家伙们淘气的好似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笑容如同灼目的阳光,还有那脆如银铃的欢笑声。他并不擅长文辞,可只要有时间,他能为孩子们谱写诗歌,想出很多很多的形容词。
葛瑞特一时走神,卓格里斯忽然快步走向了他。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卓格里斯,我能不能……”他不自觉地搓着手。
能不能让他见一见自己的子女?
“下—去—办—你—的—事。”卓格里斯一字一顿地截断了葛瑞特的祈求。他微微侧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葛瑞特,内里透着常人没有的狂热,仿佛炼狱浓缩在其中。
这疯狂的神情令葛瑞特倒吸了一口冷气,卓格里斯则倏然一笑,又再度走到了露台边。
“退下,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葛瑞特,面色灰败地冲那“暴君”欠了欠身。当他退出这“宫殿”的顶层,一路向下走至一处回廊时,他突然放缓了脚步。
天开始下雨了。零星的雨滴不多时就变成了从天空垂落的条条斜线,它们捶打在地面、建筑、花木,总之所有沐天的成形之物上,发出了阵阵吵闹的声响。
葛瑞特仿佛被这雨声滋扰到了,他面向被廊柱围起的内庭立定,里面植着的一株香樟树在瓢泼大雨中无助地战栗,树叶、细枝被打落下无数。
“卓格里斯还是不让我见他们。”葛瑞特的情绪不断地在哀叹和愤懑中转换。他一时觉得自己就是那棵孤独的樟树,而他的那双儿女则似这树留不住的枝叶。
“他会不会有事故意瞒着我?”葛瑞特忍不住猜测到。
这时,有脚步声从他的身后传来,葛瑞特转过身去,只见一队三人的侍女手执提灯徐徐走来。她们头披掩面的白纱,身上也穿着白色的纱裙,那长及脚踝的裙摆被飘进回廊的雨水打湿,尽数贴在了她们的双腿上。在灯火的照耀下,可以看到白色下透着令人遐思的肉色。
一行侍女见贴近内庭的回廊边立有男性,纷纷垂下了头。她们在经过葛瑞特身边的时候,一一向他屈膝行礼,所有人都不发一声,但走在末尾的侍女却在起身之际,微不可查地拨弄了一下面纱。葛瑞特目送着那队侍女从面前走过,一直等到他认为侍女们难以觉察自己的脚步声以后,才悄悄地跟了上去。
卓格里斯不告诉他子女的下落,他也有办法自己去查。
不多时,被他尾随的三个侍女来到了偏厅。那三人在此分作了三路,一人留在此地为按在壁龛上的铜灯添加灯油,一人踏着墙边的梯子朝上而行,一人往下。葛瑞特等那两人的身影从视线里彻底消失,这才从藏匿身形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随后,他径直走向了那个对他发出暗号的女人。
“说,他们在哪儿?”他一把捏住那女人的手腕,拉着她面朝自己。
被他突然拽住的女人似乎被这粗鲁的举止给骇到了,她那未被面纱遮蔽的双眼在灯火中连连忽闪,睫毛颤动得犹如蝶翼。
“你先告诉我,我的母亲怎么样了?”在短暂的慌乱后,那女人忽然镇定了下来,开始同葛瑞特讲价。
“谁?”葛瑞特皱起了眉头,他们可以交谈的时间不多,他着实不想在其他事上多做浪费,但在卓格里斯的眼皮底下摆一个暗桩着实不易,只希望这个女人不是问他一些闻所未闻的人。
“维妮!我知道她在德斯坦,你去过那里!”那女人压低嗓音道。
“维妮?”葛瑞特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他把记忆拉回到了还在德斯坦的时候。记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卓格里斯安插在弗莱格身边的钉子。他按兵不动,坐等一个令卓格里斯称心满意的立功时机,好让他及早跟孩子们团聚。
这时机终于随着“夜莺之啼”的回归而至。
当知道那领袖之物的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