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瑞齐十分勉强地点了个头,然后很长时间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利亚德林瞧他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使不出来,顿时将原本想说的话全部吞进了肚子,而他之前的那脸兴奋之色也跟着没了踪影。
“他到底流了多少血?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利亚德林朝克罗斯问道。
克罗斯摇了摇头,他拽了拽床上的毯子把利瑞齐裹的更紧了些,同时也更巧妙地隔开了两人。
“为啥?”
“我只爱同性。”
克罗斯有点豁出去地解释了一句。这话就一个意思——他是个喜欢同性的怪胎,没人乐意同他废话,包括利瑞齐。
至于他曾对利瑞齐施虐,完了又突然对他产生依恋感,这就没法跟人明说了。
看到利亚德林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皱起了眉头,克罗斯在稍稍后悔之余也松了口气。多少年了,他一直想找个人明明白白地说下这个事,看看把话挑明了以后,别人会作何反应。
现在,他终于把这桩想了又想,犹豫了又犹豫的事给办了。时机挑选的莫名其妙,对象还是个五十出头且谈不上熟悉的法师。
“吾懂了。你以为巫师真的在意这种事?”利亚德林摇了摇头。
“你们的事情吾不管,他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他昏厥了几次,意识断断续续的。”克罗斯回答道。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只听见细碎的交谈声、磨砺刀刃的沙沙声还有别的杂音透过门帘传来。
“他得躺下来静养,不能再劳神费心了。”利亚德林说道。
“这我懂,还有别的办法能让他好得再快……嘿!”
克罗斯尚未问完的话忽然被一声苦笑所取代,只听他机械地转述道:“趁夜色,用小股人马佯装偷袭他们的弩炮,随后集全力消灭前来支援的敌人,细节自便。叫他滚。”
又一阵尴尬的沉默袭来。
克罗斯无辜地朝利亚德林眨了眨眼,他在无意间把一句不恰当的话直接转述了出去。
“悉听尊便。”利亚德林一脸嘲讽地说道,门帘随即将他同那两人隔了开来。
又过了片刻工夫后,利瑞齐的双眼终于开了一条缝。
“要我好得快一点?其实有个办法需要你配合一下。”他努力侧了侧身,直到把面颊贴近克罗斯的肩窝。
“要我做什么?”
“坐着别动,因为接下来可有点疼。”
未等克罗斯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利瑞齐猛地拉开他的衣领,又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一时吃痛的克罗斯看到利瑞齐埋着头,使劲从他的伤口处吮吸血液,顿时流露出了一脸震惊之色,但那幅惊讶的表情只持续了片刻便在火光中迷离了起来。
克罗斯稍稍抬起胳膊,一下又一下地轻抚利瑞齐的背脊,他能感觉到利瑞齐绷紧的身躯微微发颤,这无言的一连串动作包含了一言难尽的情绪——愤懑、压抑、苦涩、不甘、困惑、无奈、孤独、哀戚……所有的情绪都被名为使命实为枷锁的玩意禁锢着。
现在,枷具解锁,某个极有心机的巫师降格成了普通人。
“管用的话尽管喝。”克罗斯看着利瑞齐说道,然而这泄愤式的汲取只持续了十几秒就停止了。
“够了。”
利瑞齐病弱的躯体再度松懈下来,重新扶他躺好的克罗斯随手拭去了他嘴上的血渍。一切好似恢复如初,他俩又变成了一个躺着,一个撑着额头看着。
“去帮他们打仗……”克罗斯再度听到心底传来了声音。
“活着回来。”
在门帘的另一侧,霍克正望着一个同龄人惊讶得目瞪口呆,只见面前的男孩紧紧地缩在墙角,他浑身是血,头上和肩上缠满了包扎。他一直抱着双肩抖个不停,指甲深深嵌入皮肤,他还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皮。仿佛只有这么做,才能勉强维持神智不被恐惧吞没。
“雷欧克?”霍克试探着喊了个名字。
火光中,那个被叫作雷欧克的男孩反射性地站了起来。
“在!”他习惯性地回应道。待他看清面前的同伴并非给自己施加恐惧的那些人,又意识到自己得脱地狱以后,他突然笑了,而那笑容居然比哭还难看几分。
“你们怎么回事?”霍克抓住雷欧克的肩膀一通摇晃。
“呃……你别那么急,他还活着就着实不易了。”一旁的沃尔劝道。
霍克听了这句话缓缓地松开了双手,他看到自己的姐姐一脸苦闷地揉着额头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前一刻,希尔瑞丝把发生在黄昏时分的村前恶战略提了提。奥拉早些时候报告过的弩炮真的被卓格里斯给搬来了,所幸村子附近尚有大片树林遮蔽,敌人在数百米外尝试抛掷的石弹大都被树林吸收。于是,战斗很快就演变成了夜莺和游隼围绕着陷阱带的人力较量。可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卓格里斯派来打前锋、踏陷阱的那批人居然是从夜莺这边过去给他效力的无知青年。很多人和霍克年纪相仿,他们硬是用自己的血肉挤出了一条供弩炮挪驾的道路,而雷欧克便是其中一人。
“他应该是自己故意朝陷坑里跳的。”希尔瑞丝叹息着说道。
“下面正好垫了一具尸体,他就踩在上面挂在陷坑的边沿,可是却借不到力爬上来。如果不是巫师告诉我们带他走,他可能会一直挂到力竭,然后掉下去慢慢地被底下的尖木桩刺穿。”
“重力还真是害人不浅。”沃尔在旁边打了个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