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年来,热衷于看热闹的民族性真是一以贯之、始终未变啊!”王霨无奈地苦笑一声,在心里腹诽不已。
“等等!”腹诽未止,王霨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粟特行商!大食探子也是粟特武士打扮!”
脑子中如同电光一闪,王霨把今日下午来到如意居后,所听闻的一系列异常之事联系了起来:急匆匆不断出入如意居的粟特武士、滴酒不沾的饮食习惯、漂亮而修长的大食弯刀!
“杜判官,赶快离开此处!附近的粟特行商都有可能是大食探子!”王霨刚喊出口,惊变已生!看热闹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低沉的喝令声、弯刀的出鞘声和瘆人的惨叫声。
一直遮遮掩掩躲在人后的呼罗珊骑兵,听到拉哈曼的指令后,立刻拔出弯刀,在看热闹的拥挤人群中随意劈砍,试图用恐惧扫清前进的道路。
有几名铺兵,上一刻还在指指点点,下一刻就突遭横祸,或沦为刀下之鬼、或手断臂残。
一峰驮满货物的骆驼顷刻之间被大食武士砍断了两条右腿,沉重的货物立刻让它向右翻倒,牵着它的驼奴被骆驼和货物砸中双腿,正在挣扎着想摆脱出来,就被随后跟上的大食武士用锋利的弯刀斩断了脖颈。
四处pēn_shè的鲜血让周遭的人群更加惶恐,凄厉的嚎叫声若沸水翻滚、天震地骇。无边的恐惧驱赶着惊慌的人群四处逃逸。而五十多名大食武士则如同驱使伥鬼的恶虎,利用混乱人群的掩护,直扑王霨等人而来。
蛰伏半天的拉哈曼,在忽都鲁和穆台阿走投无路之际,终于发动了最凌厉的攻势!
顺手斩杀了一名回纥行商之后,骑在马上的拉哈曼遗憾地摇了摇头。他本以为凭穆台阿的武勇,应当能够独力突破城门防守。那样的话,剩余的人马就没有必要暴露了。毕竟他们有石国签发的正规过所,只要不被抓个现行,就是合法的粟特行商,而非大食探子。
不过,心思缜密的他,在穆台阿率领十几名骑兵冲击枪阵之时,就已经在思虑应对方案。
若是穆台阿等人破门而去,想来唐军一时半刻也捉拿不住,可在数日后先派十余人出城接应穆台阿,然后一起回转怛罗斯;若是穆台阿和忽都鲁皆战死于西门,那也没有必要暴露自己,只能继续打探情报,争取平安回归;若是穆台阿破门无望,调头返回,拉哈曼凶戾的目光注意那队车马许久了……
心若铁石的拉哈曼思考对策的时候,牢牢谨记齐雅德将军规定的原则,以打探唐军动向为重,忽都鲁的安危为次,至于救突骑施小郡主,则相机行事。
“放手击杀!尽快劫持那辆马车!”隐藏在南市北门东边坊墙之后的拉哈曼,用大食语高声呼喊着,遥遥指挥着冲杀的大食武士。
而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大食武士,已经在惊慌四散的人群掩护下,摸到了北庭牙兵的面前。
拉哈曼身后,三十多名呼罗珊骑兵骑在大食马上,时刻准备发动第二波攻击。他们身后,还跟随着六十多匹大食良驹。
北庭牙兵们关注的重点一直是西门处的战斗,却不料变生肘腋,忽然在南面受到了近距离的冲击。
更可恶的是,混杂在人群中的敌人频频挥刀屠杀,利用逃散的民众冲击牙兵们的防线。
敌人还狡猾地隐藏在人流中弃马步战,导致手持弓箭的十名牙兵也无法锁定目标!其余骑在战马上的牙兵,面对变起肘腋的乱局和慌乱的人群,高举着横刀,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市如意居后院,正在乒乒乓乓切磋的苏十三娘和同罗蒲丽,听到远处隐隐的哭喊声后,不约而同停住了刀剑!
“有情况!”苏十三娘边说边抓了串飞刀挂在腰间。
“看看去!”同罗蒲丽背上了长弓和箭囊。
“庭州城内的状况不断,来了之后,都没怎么消停过!”一挥马鞭,紫骍马上的苏十三娘嘟囔着抱怨了句。
“这不正合十三娘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之心吗?”同罗蒲丽催动着雪墨骃,调皮地反问道。
苏十三娘咯咯一笑道:“这倒也是!平淡无奇的日子,岂不让人难受!”
谈笑间,两匹骏马四蹄如飞,向北而去。
“况且,姐姐不担心是王别将一行遭遇险情吗!”同罗蒲丽开玩笑道。
“死妮子!”苏十三娘挥鞭欲击打同罗蒲丽时忽而停在了半空:“哎呀,若真是如此,我的宝贝徒弟得小心了。快点,赶快过去!”
南市北门,已有两名北庭牙兵的坐骑被大食武士砍断马腿,毫无防备的牙兵坠落之后,不是被人踩死,就是被大食武士迅疾击杀。
而更多的人,或被推攘、或被踩踏、或被误伤,鬼哭狼嚎不断,残肢死尸遍地,繁华fēng_liú的南市,顿时变成了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