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前面那只怪物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我不知道,也看不清楚,厚厚的毛发遮住了它的脸。
我只记得不断有珍珠滚滚落下,那些珍珠比我以往所见过的都大。它们砸到地上,砸碎了石头,压弯了枯草,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有好几次有珍珠将要砸向我,却在最后被不知名的力量推开了。那个怪物蹲坐在地上,咧开嘴,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哭得像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孩。
它哭得伤心,以至于双眼迅速红肿。
它哭得无助,仿佛要将天地哭出一个窟窿。
它哭得肆意,便是天塌地陷,也无法阻止它。
我就站在那里,被无数颗半人高的珍珠围着,静静地看着它哭泣。
珍珠反射出的月光,已经将半边天空照得透亮。它一边哭着,身上无形地散发出一种气息,逐渐向周围蔓延。蔓延到我身旁,枯草重生焕发新绿,顽石重塑重焕新机,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头换面般披上了绿色的新衣。气息不断延伸,触碰到小树林,歪七八扭的树木像是获得了什么神奇的力量,肆意地舒展自己的身体,挺起被压弯的脊梁,新绿在萌发,生机在复苏。很快,小树林就变成了茂密的森林。
以它为中心,方圆数十里都像换了天地,隐约可见世外桃源的缩影。
它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缩小,那层厚厚的褐色皮毛逐渐消失,露出一张娇俏的脸蛋和曼妙的身材。
她有着一张人类的脸蛋和身体,圆眼琼鼻,朱唇一点,皮肤吹弹可破,一头绿色的长卷发遮住了胸前红缨,肚脐以下被柔和的光晕包裹,只隐约看到一双修长的美腿,圆润白皙的脚趾似有些尴尬地动了动。
我有些悸动,为她的美貌,更为她含泪的双眼。
“姐姐,好看吗?”她眯起眼睛笑,泪水却倾泻而下。
我用法术在世外桃源的衣帽间拿来一件浅绿色的长裙,亲手为她穿上。这样的她,就真的变成了一个美丽的人类女孩,公主一样的女孩。只是我的目光却久久不能从她空荡荡的右手衣袖上挪开,心不可抑制地颤动。
“好看吗?”她又问,执着得像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好看,非常好看,绿衣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这不是安慰,而是我的真实感受,没有哪个女孩能像她一样,惊艳了我的眼,触动了我的心。
我仿佛看到黑暗中一扇正发出微光的门缓缓打开。
门的另一边是什么?
是蓝天白云,是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大海,是自由翱翔三五成群的海鸥,是深深浅浅扣人心弦的歌声。
“真的吗,姐姐?绿衣真的是最好看的女孩吗?”
“嗯。”
“那姐姐也是绿衣见过的最美的女孩,我们都是最美的。”
“嗯。”
她想要拥抱我,却发现抱住我的只有一只手。她低下头,看看自己并不存在的右手,又看看我,脸上茫然的表情让我忍不住心酸。
半晌,我听到她低低地诉说。
“只有一只手了,再也不能拥抱姐姐了。”
我顿时泪如雨下。
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呢?
仿佛什么也没有想,什么都不能想,心里有一块空白了,为了绿衣,也为了那个迟迟不出现的人。
是啊,迟迟不出现。
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顷刻间就出现的先生,却迟迟没有出现。
我所有的恐慌,都沾染了此刻的悲哀,再也掩盖不住。
我以为先生只是偶尔忘记了他的承诺,他马上就会出现。
我以为先生是因为我提前结束修炼而生气,他只是稍作惩罚。
我以为先生或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他应该总会出现。
于是,我开始在世外桃源四处游荡,希望时间能够过得快一点,这样我就可以早些见到先生。
可是,一切都只是我以为。
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世外桃源里却没有再进入任何人。
先生,不见了。
我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我出了世外桃源,在床上躺了三天,不吃不喝,不动不移。就那么躺着,看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也不眨。我可能变成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也可能变成了一根腐朽的木头。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认为,我死了,连灵魂都消散了。
曾几何时,我也这样做过,先生不见了,我就生无可恋地在床上躺了几天,最后用一首歌曲将先生找回来了。
对了,那我再为先生写一首歌,或许这样,先生就会出现了。
我翻身而起,拿出纸笔,却迟迟无法下笔。
秦伊人,别自欺欺人了,先生,这次是真的不见了。
泪水打在白纸上,浸出一团水渍,轻轻一戳,就破了。
我该知道的,我早该预见的。这段时间,先生经常督促我修炼,除了上课的时间,我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上。每次修炼的时候,先生总会在一旁守着我,说着好多我听不懂的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得到越多,失去越多。”
“盘古开天,女娲造人,腾蛇白矖献身补天,命运的桎梏无法逃脱。命运一旦被违逆,无数人的命运就会被改变。”
“数亿年的镇压化成一场肆意的奔逃,所有人的命运终将随之而变。”
......
......
我在修炼当中,断断续续地听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