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一天,我愿牺牲无数,只求与他白头。
那时候我还根本没有自知之明,而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又怎么能去读懂别人?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安稳,在睡梦中几次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瑞王就走在我前头,他玄色的衣袖,在夜空中拂动着,他是受我之托,去问一问王琅对我的心意。
我紧着往前追赶,想要拉住瑞王,求他不要去问,不要再重演一遍我的难堪。可是在梦里他走得很快,而就算是被我抓住,他也只会为难地笑着,告诉我什么都布置好了,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就很没有精神,揉着眼坐在床边,看王琅在宫人们的服侍下,不疾不徐地穿着衣服。
等到他都开始套外袍了,我才回过神来,不禁惨叫:“小白莲,你死到哪里去了!”
王琅就似笑非笑地冲我挑起了一边眉毛,调侃之色,深埋在他那张八风吹不动的死人面具下头,只从眼睛里露出了一点端倪。
这个人真是过分,自己起得早,也不叫我起来洗漱,身为东宫太子妃,还要让太子等着一起请安,这要是传扬出去,我又要被表姑拎着耳朵背《女四书》了。
小白莲应声而入,慌慌张张地捧来了我的全套行头。王琅也没有理我,他先出外殿去吃早饭了。
“是太子爷不让奴婢们叫醒娘娘。”两个小宫人一边打水绞手巾准备伺候我洗漱,一边叽叽喳喳地解释。“说是娘娘昨晚累着了,多睡一会也是好的。”
去,现在还玩起体贴了?分明是想要看我出糗——
紧接着我就明白王琅这一次的确是难得地在体贴我。
我根本……我根本都快站不起来了。
“哎哟,本宫的老腰呀!”禁不住就抱着床柱子轻声抱怨了一句。对马才人的愤恨更深了一层:娘的,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处.子,这种药也敢下这么大的量?这是我毕竟还和太子磨合了那么半年多,要是半年前,我今天是别想下床了。
强忍着腰间的阵阵酸疼,我撑着直发软的腿儿下了床,才走了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地,恨不得叫小白莲把我背到净房去。就这样一边洗漱一边诅咒马才人,好容易又磨蹭出来,强忍着难受梳洗过穿了衣服打扮好了,走出屋子,太子爷早饭都吃完一会儿了。
他难得没有埋怨我拖慢了时辰,而是安顿我,“来吃个馒头再动身。”
我看了看屋角的自鸣钟:现在已经比我们俩平时到瑞庆宫的时间要晚一刻钟了。
“不吃了不吃了。”我心急火燎,“辇车来了没有?”就要直接往门口冲。
王琅安安稳稳地坐着不动,根本没有随我起舞的意思。我人都挪到门口了,回头一看,见他稳如泰山,只好又垂头丧气地挪回他对面坐好。
太子爷送了我一个大白眼,才慢腾腾地吩咐阿昌,“给太子妃上一碗杏仁茶,再配一个小馒头。”
杏仁茶是冬天的早点,这眼看着就要盛夏了,谁一大早喝这个?
王琅这是又要借题发挥来教育我了。我越急,他就越是不紧不慢,越要我急。
“你急什么?”从小他就爱这样问我。“什么事,是你能急出个结果的?”
我只好委委屈屈地浅啜了几口杏仁茶,将满心的着急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作出了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来。
王琅果然这才满意,他挥了挥手,大度地告诉我,“天气热,杏仁茶喝不下去,就不要多喝了。一大早喝出满头大汗,也不好看。”
唇边甚至还难得地缀上了浅浅的笑意。
装!你再装!装成个大尾巴狼就遂了你的心意了是不是?
我气哼哼地白了他一眼,三口并作两口吃掉了小馒头,乘着阿昌和小白莲踱开了去安排辇车,才低声埋怨王琅。“还不是怕你请安迟了,皇上又要说你不恭敬——我难道还怕迟?”
我公公那么宠我,又怎么会忍心怪我请安去迟了,至于皇贵妃那里,最近她才被狠狠收拾过,也没有胆量借题发挥来为难我,我的急归根到底,还是为了王琅嘛。
如果在以前,我肯定要找出千般理由来为自己开脱:我不是为了王琅,我是为了自己,我讨厌他,又怎么可能为他考虑。
不过现在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我心里有没有王琅,难道我自己还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