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他已经在副驾驶坐了好一阵,他一动也没有动,两眼无神地看着挡风玻璃上摔下来的,已经没有呼吸的男人。血已经渐渐凝固,干涸,紧紧地粘附在挡风玻璃上。
杜宇生的手里紧紧握着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几十个未接电话。
黎曜赶到的时候,他的手机仍旧响着。
好半天,他才看见杜宇生愣愣地接起电话来。
“许渊死了,杀人犯潜逃。”杜宇生笑了笑,对着电话里的人道,“你们来吧,那个潜逃的人,他死了,现在在我这里。”
黎曜停下车慢慢地靠近杜宇生。
走得近了,杜宇生仍旧没有说一句话,像是没看见黎曜一样。
黎曜轻声叫了他两句,对方没有回应。
没有办法,黎曜叹了口气,拉开司机位的车门坐了进去。
两个人面前就是一个摔在车上的尸体,几十分钟前,这个人还活着,现在却死在了这里。黎曜看了看那具尸体,而后又看了看杜宇生,后者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
还从来没有见过杜宇生这种挫败的样子。
在黎曜眼里,杜宇生一直都是那种执着,阳光的人,虽然煞笔,可是偶尔也有机灵的时候。而现在,杜宇生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安静得像是一个雕像,安静得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黎曜坐了几分钟,杜宇生仍旧没有什么动静。
眼前的尸体不能放任不理,黎曜只得掏出手机来,他想报警。
“不用了。”杜宇生轻声道,“我报过警了……高速公路,他们没那么快。”
疲惫至极的声音,黎曜看了看杜宇生的脸,他仍旧没有看着自己,似乎这个人的呼吸里都透着疲惫。
“……杜宇生……”
黎曜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杜宇生愣了愣,突然笑了。
他看向黎曜。
“我终于明白了。”杜宇生转过头笑道,“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对照实验’,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的时候我觉得你不像你而像另外一个人,我现在明白了,因为你黎曜,就是有两个人。你和他,除了实验条件之外,其他的一模一样。好多我之前想不通的事儿我都想通了,包括好多关于你解释不通的事儿,我都想明白了。黎曜,你的心可真硬。”
像是再也忍不住般,杜宇生伸出拳头狠狠地揍向了那张自己喜欢的脸蛋。
一拳接着一拳。
黎曜没有反抗,硬生生地挨了这两拳。
杜宇生下手毫不客气,死死地把人抵在驾驶位上。
“我早就想这样了。”杜宇生笑道,“我早就想这样在你脸上打两拳了。黎曜,我先开始和自己说,要是你敢骗我,我就把你宰了,可是真到了这时候,我倒是下不去手了。我这么对你,你是怎么对我的?啊?”
仍是不忍心,杜宇生看着黎曜的嘴角移开了视线,抽回自己压在他脖子上的手臂。
像是挫败般地,杜宇生无奈地摇着头苦笑着。
“对不起。”
他听见黎曜轻声地说着。
杜宇生骂了句“擦”,把头转开,重重地拍在玻璃上。
黎曜伸出手想去触碰杜宇生,却又在触及之时抽回了手,他看了看挡风玻璃上的人。
“你见过他了是么?”
他当然指的是景墨。
杜宇生点点头,长长地吐了口气,道:“我觉着我应该见过他不止一面,他还问我,你们两个是不是长得很像。”
黎曜皱眉歪着头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道:“……他带你过来的?”
点点头,杜宇生累极地抹了把自己的脸道:“我以为那是你……”
再一次看见黎曜,杜宇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明明是一张自己第一次见到就十分喜欢的脸,明明是一个自己最想触碰的人,为什么现在他和自己这么近,杜宇生却感觉到看不透他,到底,自己被他耍了多久。
从一开始就是吗?
景墨走后,杜宇生一直在回想,他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被黎曜兄弟俩耍着玩的。
不过,无论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好,有一句话杜宇生觉得自己说得很对。
“我的耐心只能让我走到这儿了。”
“黎曜。”杜宇生转过头看着黎曜,道,“你们心里是不是都把我当作煞笔来看?”
这几天是连日艳阳高照之后的第一次降温,最近气温总是忽冷忽热,往往是前几天还穿着呢子大衣,过了一晚就要换上厚重的羽绒服,上车的时候黎曜明明关紧了车门,可是这会儿还是能感觉到有风吹进来。
吹得人胸口都是凉的。
黎曜挠了挠自己的眉毛。
“我们俩,很小就分开了。”黎曜摇了摇头,道,“甚至我一度以为他死了……”
“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