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没文化的老百姓最多就是夸文曲星、神童,同年们夸林状元文采独步,少年有为等等,谢院长这种大儒,夸人的时候那是辞藻华丽,引经据典绝不重样,偏偏林重阳也算博览群书,所以都听得懂。
那就有些不大好意思。
林重阳几次打岔转换话题没成功之后,他就开始装聋。
等谢院长终于把话题拉回来,林重阳才道:“谢院长,晚生没见到老爷子。”
“啊?老爷子躲着你?”谢院长有点惊讶,“不能啊。”
林重阳道:“谢院长可知老爷子去京城所为何事?”
谢院长笑道:“估计是上书致仕,老爷子以前因病休养却一直都没致仕,主要是陛下舍不得他老人家,陛下说经筵日讲最爱听老爷子的课。”
林重阳有些纳闷,“在京里却没听到一点风声。”老爷子上书致仕,按说也是大事,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
再说了,他去致仕,那自己派祁大凤去拜访,怎么一直都不在?
谢院长一副你不要多管那个老顽童,他整天折腾,要跟你抓迷藏你是找不到他的,你不要管他,到时候他自己就会出现的。
林重阳没想到谢院长竟也有这样的想法,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谢院长热情留饭,林重阳也就没推辞,虽然谢院长年纪不轻,但是谈吐文雅妙语连珠,并不会让人觉得迂腐古板,反而很有趣,能学到不少人生智慧。
饭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捧了几卷书前来,说是要跟林状元请教。
少年郎叫谢昭,生得唇红齿白一表人才,通身带着一种书香门第出身的儒雅气派,一看就是有良好的教养。
他虽然比林重阳大两岁,却恭敬地行礼,口称学兄,恭维林重阳的时候非常真诚,并不会让人觉得勉强。
而林重阳也没因为他是齐州书院高材生、谢院长的孙子认定他必然应该博览群书具有独到见解而心生敷衍,对谢昭提出的问题都非常认真地回答。
一时间两人相谈甚欢,谢院长在一旁静坐喝茶,笑微微地看着他们。
谢昭钦佩道:“学兄不但四书五经烂熟于心,有独到见解,没想到经史子集、诸子百家,都有这般不俗见识,小弟由衷佩服。”
他问的是关于林重阳廷试策的一些东西,中心主题就是有法可依,这个法是哪家的法,儒家还是法家还是墨家。
林重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告诉他是帝王和百姓之法,现实之法,绝大多数人需要的法,毕竟现在没有所谓的宪法,自然也就不能用后世的概念来解释,反正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先将这个法的概念深入人心。
至于哪一部法,可以慢慢完善,不是朝夕可至的。
说完了正经的,谢昭就邀请林重阳去院子里走走。他带着林重阳避开谢院长来到后院,走到一株缀满淡紫色花串的泡桐树下站住。
泡桐树散发着淡淡的清甜气息,有蜜蜂嗡嗡地环绕其间,旁边一片花圃,碗口大的牡丹花,魏紫姚黄开得灿烂如锦,对面几棵碧桃、海棠、垂柳,虽然被牡丹映得花色素淡,但是花木扶疏,清雅宜人,别有一番景致。
“这棵梧桐还是家祖父亲手栽下的,后来栽植园子的时候也没舍得砍掉。”谢昭请林重阳去旁边的飞花亭落座。
林重阳好奇地看着他,是不是有话要说?
果然,谢昭脸上突然露出忸怩之色,拿出一本手抄书卷,“这个,还请学兄指教。”
林重阳有点疑惑,什么东西要自己指教?接过来翻开书页看了一眼,顿时有点惊讶,他没想到谢昭写的居然是之前那个脑洞,当时他只列一些大纲,正文却是没的,谢昭居然领会自己的大纲要领,写了第一卷。
谢昭一直观察林重阳的脸色,见他一副惊讶的表情却没有轻视,便松了口气。
林重阳抬眼看他,“谢兄,这个是你写的?”
谢昭飞快地看了一眼花圃对面,笑得略腼腆,不好意思道:“那日无意中看到学兄的手稿,一下子被迷住,忍不住一口气读完,读完以后总觉得心潮澎湃想要做点什么,所以不经学兄允许就写了这第一卷。”
第一卷写的是少年一觉醒来发现离开家乡来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人奇装异服,行色匆匆,交通工具也都是钢铁盒子,住的地方也都是高而又高的砖石大楼,简直骇人听闻。
这里不但男人要上衙,女人也要出去做活儿。
这里的人出门不是坐铁盒子,就是骑俩轮子,反正没有马车,路上根本看不见马。
……
因为谢昭没有现代生活的经验,只是根据林重阳的大纲展开想象,写的有些不伦不类。却也有个好处,一看就知道是不懂的人脑洞大开想象出来的,其思维模式、价值观世界观脱不开当下的本质,所以也就不会让人觉得太过离谱而排斥,反而会觉得很好玩。
就如同看鬼怪神魔小说一样的感觉。
林重阳翻了一下,一口气看完,看到后来他眼尖地发现这手抄本有两种笔迹的,如果不是擅长书法之人根本看不出来。
而林重阳恰恰精于此道。
谢昭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就如同等待老师点评的小学生一般认真。
林重阳笑道:“谢兄文采斐然,紧扣主旨,这正是我想写成的终稿样式,当时总觉写得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