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面露凝重。
季惊雷,这是明和帝时期龙卫营的统领,此人神龙见尾不见首,在明和帝驾崩之后,他淡出朝野,谁也不知他的下落。
苏氏问道:“大老爷,你认识季大统领?”
洛廉没有答话,“我的瘫毒是柳姨娘那忘恩负义的贱/货所为;父亲的死……也非偶然……你莫去找她对质,如若……你暴露我的底,你就是真正的洛门罪人,我……再不会原谅你……”他说完,苏氏面上难掩意外。
如果真凶是柳姨娘母子,她苏氏便是洛家的大罪人,害了敬重的翁爹、害了疼她一世的丈夫,甚至还害了她自己的儿子。
洛廉不怪她,可她的自责与愧疚却像两柄利剑,无时无刻地不在纠结着她。
洛廉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大老爷,你怪……怪贱妾?”苏氏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是贱妾害了洛家,害了翁爹,更害了你……”
洛廉沉声道:“你莫自责。连我也未瞧出柳氏的心肠歹毒,当年你建议我给她一个名分,我是可以拒绝的。”他吐了两口气,“三弟没了、倾城身亡,至少我们洛家……知道池宪是窦承嗣的人、知道萧柳氏面上恭敬感恩却心存报复。”
升米恩,斗米仇,在柳姨娘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她非但没有感激洛家收留照顾之恩,反而因为苏氏给洛依的嫁妆不如洛倩心存怨恨,又因洛修在知晓身世真相后的离家出走,责怪洛家没待洛修更好。
当年若是洛廉拒绝收留柳姨娘,苏氏就算是提议也没用。
洛家养了柳氏母子十几年,最后却养出了白眼狼。
苏氏低泣着出了内室。
洛廉悠悠轻叹,是在鼓励自己,又似在提醒自己,“窦承嗣、池宪、萧柳氏,你们算计我洛氏如此,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能将尔等踹下云端。”
最后一句,他说得咬牙切齿。
他闭上双眸,嘴里轻柔得如同蚊鸣一般沉吟:“明为文人、琼林山长;暗为……”
暗为什么?他却没有继续说。
洛廉继续道:“先帝,你说不到万不得已,令臣不要暴露……洛家被人连番背叛算计,男丁一个接一个地出事,臣不得不令季惊雷出山……”
洛家不在,大赵天下危矣。
洛俪唤出一声“柳氏……”咬牙切齿地呢喃:“保护家人,除掉细作!”
素绢听得一阵呢喃,轻轻推攘着洛俪,“姑娘,姑娘,快醒醒,你做恶梦了!”
洛俪启眸,眼里掠过一道寒芒。
素绢身子微颤,“姑娘……”
洛俪这才回过神来,害她洛家的人是柳姨娘,而柳姨娘是被窦氏的人要胁。前世一直不知洛修离家后去了何处,原是被困在扬州花楼,欠下巨资不得自由,说不得这件事就是窦氏刻意谋划。
“我无碍,你回去歇着罢。”
洛俪起床,砚墨习字绘画。
船,在行驶。
运河上,秋风微拂,头顶的明月落在湖波上,碎了一湖的月光,就如她破碎一地的真心实意。
为了她守护的家人,无论是谁敢伤害洛家、背叛洛家,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只是,她如何劝服祖父、伯父放弃柳姨娘那对狼心狗肺,不晓报/恩,却自私到了极限的母女。
曾以为,李妈妈是负心之人。
现在才知道前世悲剧之中,最大的白眼狼是柳姨娘。
是,她是被人逼的,为了救儿子不得不对洛家男丁下手,可若非洛家,他们早已不会活在世上,光是朝廷的悬赏追杀便很难让她们有安身之处。
*
三日后,船靠在了顺天府码头。
早有丁管家带着婆子、下人来接船。
素绢令人将洛俪的几口大箱子抬上马车,“这可是姑娘最紧要的东西,你们都小心些,千万千万小心。”
洛府大门前,几个婆子丫头正在翘首张望,素纨固执地拽着绢帕,紧张得难以自抑。
颐和堂花厅,苏氏、郑小妹、柳姨娘、杨玉莲,又有宋蜜儿母女、周娥眉正坐在花厅两侧,一个个静默等待着离家几年的姑娘归家。
素纹进了花厅,“老太太,三姑娘回来了,人已经进了大门。”
铁氏连声道“好”,一双眼睛望着门口,笑微微地等着,不多会儿,就见素绢素纨等人簇拥着一个湖色秋裳的少女翩然而至,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洛俪的身上。四年未见,三姑娘长成大人了,身量高挑,虽略显清瘦,却自有一种出尘优雅的气质,脚步轻盈,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雅致,她抬手摘掉头上的纱帷帽,“祖母,俪儿回来了!”
洛俪快走几步,在离铁氏几步之遥处,重重跪下,接着就是一个磕头,铁氏连忙扶住她,“傻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让祖母好好瞧瞧。不要磕头,你每磕一下,祖母都疼在心头。”
那一双与她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凤眸,那一张与当年梁氏有六分相似的面容,这一切都在证实:她的宝贝孙女洛俪回来了。
铁氏瞧了好一阵,这才放开洛俪的手。
洛俪与苏氏见了礼。
与郑小妹、杨玉莲行礼时,彼此还了礼。
铁氏道:“三姑娘风尘仆仆,先让她歇上两日,可不许有人去扰她,否则,我可饶不得她。你们都散了吧。”
太太、奶奶们齐声应是。
洛征带着下人从外头搬进一口大箱子,笑道:“祖母,三妹妹送了你几盆奇花异草。”
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