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心桃花是不愿意来给相府诸人收尸的,可她到底与宋相是父女,是宋家女,血脉和名分摆在那呢。被人可不管她有什么委屈有什么内情,她要是不来法场走一趟,别人只会觉得她和哥哥薄情不孝。
她若是不来,哥哥也是要来的,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跑这一趟得去掉半条性命,所以桃花只好来了。至于素衣银钗,九十九步都走了,还差这最后一步吗?终归是做给外人看的,那就把戏做全了。桃花长吁短叹,感慨了一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看来这荣华富贵也不是那么好享的,规矩那么多,约束那么多,哪有以前随心所欲好。”
不仅桃花来了,姚氏也来了,她本该被送去教坊司,她跟牢头求情,要来送相公儿子最后一程。到底是昔日的相爷夫人,牢头可怜她,把这事禀了上去。上头的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还就答应了。
只是姚氏来的比较晚,她到的时候刽子手的鬼头刀已经举起来了,映着阳光闪着寒光。姚氏吓得腿一软跌倒在地上,下一刻却是爬起就往里头冲,冲过围观的人群,她脚步微顿,然后直向一处扑去,“儿呀,我苦命的儿呀!”哪怕都穿着一样的囚衣,姚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她把儿子无头的尸身抱在怀里,跪坐着伸手去够砍掉的头,一起都抱在怀里,涕泪横流,“儿呀,儿呀,你死得好冤啊!都是你爹这个老不死的害了你呀。”
你悲怆的样子引得围观的民众指指点点,“瞧见了吗?那就是曾经的相爷夫人,丈夫死了,儿子死了,闺女的夫婿谋反也死了,闺女被送到庵里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被磋磨死了,真是可怜啊!”
“可怜?那也是自己作的。已经位极人臣,闺女贵为皇子妃,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绫罗绸缎,这样还不满足?还跟着女婿一起谋逆,落到这么一个下场活该!”有人唾了一口。
“哎呦,原来相爷夫人长这样,脱掉绫罗绸缎也不过就是个老婆子,比我家里婆娘强不到哪里去。”有人埋汰。
“去,你这嘴也真够毒的,什么老婆子?相爷夫人顶多三十出头。”
姚氏充耳不闻,抱着儿子的尸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就是对姚氏恨得要死的桃花,目光也十分复杂。按理说姚氏落得如此下场她是该高兴的,可此刻她心里并不像她以为的高兴,反而戚戚然的不得劲。
“那个,你是不是该放开一下,我找了人收敛尸身。”桃花很纠结地走过去对姚氏道。
姚氏猛一抬头见是桃花,脸色立刻变得狰狞而仇恨,下一刻却像想起什么似的恢复了平静。她轻轻放开儿子的尸身,把头摆在脖子的位置,这才站起身,优雅地理理衣裳和头发,对着桃花福身一礼,“劳烦三小姐了。”
桃花被姚氏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慌忙躲开,“你,你,你要干什么?”十分愤怒。她就是再傻也知道姚氏在礼法上是她继母,长辈对着晚辈行礼,这不是彰显她不孝吗?这个该死的姚氏,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坑她,亏她刚才还觉得她可怜,真是气死人了。
桃花刚要发作,就听到姚氏又道:“过往种种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在此给三小姐赔罪。”她说着话,深情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儿子,诡异一笑,下一刻就倒在了儿子身边,脖子上扎着一根金钗。
“你!”桃花大惊。
带她来法场的官差也是大惊,“这,这如何是好?”这罪妇是要送去教坊司的,现在人死了,他回去怎么交差。明明之前搜过身的,她怎么还就藏了一根金钗?
姚氏直直望着桃花,“劳烦三小姐了。”
桃花这才明白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姚氏为何给她赔罪?真的悔悟了吗?不是的,若是可以,姚氏恨不得能撕了她吧,之所以好声好气的给她赔罪,不过是怕惹恼了她不管她儿子的身后事罢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桃花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对姚氏点了下头,“你放心,他跟我一个爹的,我再狠心也不会让他暴尸荒野。”
姚氏硬撑着的一口气这才散去,眼睛一闭,头歪在儿子的身上,脸上一抹笑容那么满足而安详。
官差还在一旁不安,“怎么办?上头还吩咐要把她充入教坊司的。”
桃花迁怒道:“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办?赶紧滚,本县主不想看到你。”
官差却是大喜,“县主娘娘,真不关小的事,小的只是奉命带她来法场,她的死和小的无关啊,上头的大人若是追问起,还望县主娘娘给小的说句话。”
“滚!”桃花怒道。
“是,是,小的这就滚。”官差唯唯诺诺着滚了。
宋相爷犯的是谋逆的死罪,在圣上那里都挂着名号呢,身后事自然不能大半,至于祖坟,牵连了全族,还入得了祖坟吗?别埋进去了就被人刨了吧。
桃花随便挑了块地把人给葬了,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她把他们埋在哪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哪怕把尸身扔乱坟岗,他们又知道吗?
她爹跟姚氏分开埋的,中间隔了有十步。桃花她娘倒是埋在祖坟,可桃花一点都不想让她娘跟她爹葬在一起。可她也不想便宜了姚氏,姚氏临死弄那一出膈应死人了,所以也没让他俩合葬,给弄了个遥遥相望,看得见摸不着。
死人好办,活着的人却有些麻烦,她那两个庶弟一个七岁一个九岁,都是锦绣堆里长大的,哪懂人间疾苦。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