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羡看着关忆北,心里气,可是又虚。
这世上她唯二不能搞定的人,一个是她老爸,一个就是关忆北。
当年,是人都认为他们组成的家庭必然是个女权家庭,家里的事她说了算。事实却是她外强中干,他扮猪吃老虎。
关忆北长相斯文俊秀,眉清目朗,再戴上一副眼镜,又格外添了一份儒雅的书卷气。
他对别人都是和风细雨文质彬彬的,唯独面对她的时候会摘下面具。他私下里的痞气腹黑霸道混账,只有她领教过。
就像今天,他硬是上了车,完全不顾及她的想法。
换了别人她早一脚踹下去了,可当对方是他的时候,她下不去脚。
尤其是在看清了他黑瘦了一圈的脸跟突兀而出的颧骨之后,她更是连句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这半年不是在欧洲吗?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饭菜把他饿成这样?
莫羡想问,可又不想问。
无可奈何,又坐立难安。
“小姐,是去北安坊36号吗?”代驾司机跟她确认地址。
莫羡收拾了下心情,说:“是。”
“走高速还是走下道?”
“高速。”
“好。”
司机开车,莫羡背过头去看窗外风景。
关忆北接了一通电话,他用英文跟那边交流。
莫羡英文自然没问题,可他话里带了不少医学专用词。她念完医学院便投身商海,专业英语荒废得七七八八,只能听出个大概。
是有关一名女孩的病情,先心病这个单词她还记得。对方在跟关忆北讨论手术方案。用得是英文,那么病人就不在国内。
他从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开始,才有了外籍病人。这些病人大都是贫困或者战乱地区的穷人或者难民,从那时候起,像这样的电话会诊也渐渐多了起来。
各地时差不同,无论早晚,电话都有可能打来。
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大都很不正经,喜欢逗她闹她欺负她,可只要涉及到救人,他立刻会切换到一丝不苟的工作状态。
他总是说,治病救人是医生的根本,能做得,就一定要去做。
宋若词说:“莫羡,你配不上他。他的心大得能盛下整个世界,你的心小得只能盛钱,满身的铜臭让人恶心。”
她当时无力反驳,现在……也一样。
她看着车窗外面。夜里的城市有各种灯光,车灯路灯高楼大厦的景观灯跟商铺的照明灯,蝇营狗苟,光怪陆离,宛如她的人生。
他是她最珍视的灯火,她推开他,只是不想他因她而熄。
讲了许久的电话终于结束了,莫羡的心悬了起来,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他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我去了叙利亚。”他说。
莫羡一惊。
他不是公派去了欧洲?
这半年他跟她报备行程一直说是在欧洲的。第一个月在法国,第二三个月在西班牙,第四个月在意大利,第五个月又回到法国,第六个月在德国,今天从德国飞回国。
她记得很清楚。
“我撒谎了。”他解释的语调透着洋洋得意,好像在说:看,你又被我骗了。
莫羡咬住嘴唇。
叙利亚,如今这个世上,没有哪儿会比那里的局势更加动荡。is,难民,政府军,**军,炮弹轰炸,大国的博弈小国的悲剧……
她想起他第一次跟她介绍无国界医生组织。
无国界医生的救援行动无分种族、政治及宗教目标,为受天灾、**及战火影响的受害者提供援助。
无国界医生严格遵守国际医疗守则,及坚守提供人道援助的权利,并且保持中立不偏之立场。中立的立场也为无国界医生在动荡中生存提供了最为有力的保护。
可她不接受这种说法,她不信炮弹会长眼睛。他喜欢把他从医的经历当笑话讲给她听,她却只会做恶梦,屡屡梦到他被流弹打得鲜血四溅。
她跟他说自己的梦,他笑说子弹打不出鲜血四溅的效果,得要榴弹炮才行。
莫羡收紧了手指,指甲刺入掌心,隐隐作痛。
“我说过,你的行程没必要跟我报备。”她冷冷地说。
“听不听是你的权力,说不说是我的权力。”关忆北伸手敲了下代驾司机的座椅,说,“对吧,哥们?”
代驾司机被他冷不防叫的这声吓了一跳,踩了脚刹车。
车身骤然一震,莫羡没有防备,身子往前扑,关忆北机敏地挺身过去。他后背撞到前排椅背,她一头撞进他怀里,他不忘用手掌护住她的鼻子。
医用胶皮手套味道。
她抬头看到他含笑的双眼,秋风朗月一样的干净清爽,隔着薄薄的镜片看着她。
惊慌失措的她。
路灯一盏一盏向后掠过,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明了暗了,暗了又明了。
莫羡的呼吸瞬间乱了。
他眼睛忽而一亮,低头向她压下来。
她迅速退离他的怀抱,双手摁在他的肩上。
他并没有诧异,反倒是眼带笑意地看她,那眼神仿佛在说:早知道你会临阵脱逃。
他总是亦真亦假,好像要当真,又像恶作剧。只要碰到他,她就这么狼狈,这么无路可走,无处可藏。
代驾司机很不满,口气发冲,说:“哥们,下次叫人前给点防备。我这开车呢!”
“夜班代驾,遇到过不少醉鬼吧?”关忆北搭话。
代驾司机立刻被勾起不堪回忆若干,咬牙切齿地说:“艹,都他妈的是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