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金钗再一件一件地放出来,她那时候,是连穿白服素的资格都没有的。
入宫前一晚,傅韵秋拿着玉簪,在自己的梳妆台上,一笔一划,刻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萧”字,睁眼到天明。
她欠萧桓这一年的夫孝,不是为了萧桓,而是为了那个曾在深夜里一笔一划刻过不知道多少个“萧”字的自己。
所以她决定争取一把。
傅从楦沉沉地叹息了一声,重重地抱了傅韵秋一把,慨然道:“傻孩子,你就是一辈子不想出嫁,只要你说……大哥养你一辈子。”
傅韵秋的眼泪如放了闸的水潮,怎么也止不住了。
“大哥,”傅韵秋狼狈地擦了一把脸,故意笑着转移话题道,“我在宫里,见了钟妃娘娘,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与韩家那个妹妹遇到了一些麻烦,她二话不说就帮了我们,她还念着你当年在围场救下四殿下的事,要我问候你的身体......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傅韵秋心神激荡,故意没话找话地想挑起些旁事来盖过此时压抑的气氛,却没留心注意到自家大哥那陡然沉默了下来的脸色。
傅从楦自嘲地想,我当然知道。
我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我曾见过她在雪地里抱着自己的娘亲孤苦无依地哭泣。
也曾见过她在跪在白玉石阶上哭着祈求自己帮忙带她出宫。
更曾满腔柔情无处安置,替她去亲手料理了袁氏的后事,悉心整理安置了每一件遗物。
可惜终究是迟了半步。
最后也只能毕恭毕敬地把那些遗物双手奉上,也不知最终,到底是经过何人,才到了她手里。
更不知......她还会不会想起我。
傅从楦讥嘲地想,自己为什么要救那个孩子呢?那时候,站在丛林野兽之间,傅从楦非常冷静地问自己:我为什么要救他呢?
——如果这个孩子此番去了的话,必然会彻底激怒那位陛下,那些敢对长信宫和二殿下动手脚的阴沟杂虫,会付出他们这辈子都想象不到的代价来偿还。
傅从楦自认,自己从不是一个善心大发的好人,当时若不出手,于长远来看,对傅家与皇后的利益,反而是最大的。
他可是一个利益至上的政客。
怪只怪,那孩子偏偏长了一双绝似他母亲的眼睛。
懵懵懂懂地望过来时,叫傅从楦瞬息之间,想到了那个大概早已被另一个人全然忘记的雪夜。
最后抱着那孩子出来,看着钟情踉踉跄跄地扑过来跪倒在自己脚下道谢时,傅从楦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钟情,心里想的却是:你何必谢我?
你该谢的,是他长的那双眼睛。
像你的眼睛。
傅从楦见过钟情最狼狈的模样,他高高在上地动了些许恻隐之心,从怜悯到喜欢,他几乎没有怎么挣扎就欣然接受了。
可惜襄王空有梦,神女从无心。
第41章 伴读
洛阳皇城, 永寿宫。
送走关海后, 钟情眉头深锁, 在廊下稍站了站, 把关海方才过来通禀的事情在心里仔细咀嚼了两遍, 却仍还是一头雾水, 一时也拿不准成帝突然要她未时过去谨身殿的缘故所在, 正是不解着, 就有抱琴小声地提醒她:“娘娘,宁阁的闵姑姑过来了。”
宁阁的闵姑姑是孝纯皇太后身边的体己人, 允僖出生后, 被孝纯皇太后从慈仁宫赐到了永寿宫,专侍宁阁内内外外大大小小的具体事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代表的是孝纯皇太后的脸面, 隐约也有传言, 说她是曾奶过成帝的,不过这话无根无据的,也就是几个多事的闲人传传罢了, 成帝幼年时在吴王府的事,在慈宁宫有意无意的压力下, 早就不怎么被提了。
不过即使这般, 有些事,钟情不好出面打听的, 闵氏倒是方便多了。
闵氏上前, 冲着钟情一板一眼地行礼, 钟情伸手挽了她一下,也不多言,直接问道:“早上上书房是哪个先生当的差?可是允僖又犯了什么错,惹了先生过去陛下面前告状了?”
——除了允僖,钟情也实在是想不到别的由头,会让成帝突然叫人过来传她过去谨身殿一趟了......那毕竟是见前朝外臣的地方,后宫里面的事儿,是不至于专拿去谨身殿提的啊!
闵姑姑摇了摇头,回答的也很简洁:“是翰林院的王澹王大人,给两位小殿下讲《左传》,四殿下未曾与王大人起冲突,而是隅中*时,陛下在谨身殿与诸位大人们议完了事,经谢郎中提议,突然起了兴致,带着诸位大人们去上书房转了一圈......”
钟情撑住额头,有气无力地问闵氏:“陛下即兴考他了?”
闵姑姑小心翼翼地瞥了钟情一眼,摇了摇头,轻轻地纠正她道:“不是陛下,是傅侯爷。”
成帝年前刚刚被允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过一次,至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