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另一人就说道:“你不会杀,就说把东西撂了。今儿是甲鱼,明儿人送了别的来,你不会就也给撂了。这么敢自作主张,想必是夫人待你们太宽仁了!你不是不敢杀,是想拿回去自己受用?!”
那胖夫人也急了,瞪着眼睛斥道:“谁想拿回去,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夫人待我们那么好,从来不打不骂的,我哪儿会生这个心!刚才叫你杀,你不也缩在一边,不然你来收拾啊!”
秦春娇眼看她们要吵起来,便插口说道:“都别争了,不就是一只甲鱼么?有什么难的,拿来给我。”
这些妇人面面相觑,虽说她们知道夫人是乡下来的,带来的这位小姐,出身也不高,甚至还听说她在乡下开着一间食肆,还得了当朝皇帝的青睐,但这件事大伙也就当个故事听,谁也不肯信,只当那掌厨的另有其人。
夫人和小姐是会下厨不错,但烧几个家常菜,又不是什么难事。
杀鸡杀鱼抹脖子容易,杀这甲鱼,它王八脖子一缩,壳子硬邦邦的,往哪儿下刀呢?
这小姐,不是在说笑?
有几个想看热闹的,便忙不迭将盆子端了过来。
秦春娇看了一眼,见那水盆里趴着个圆盘子大小的甲鱼,怕不得有十斤重。
她将甲鱼拿起来,放在案板上,取了一支筷子,放在甲鱼跟前拨弄。那甲鱼果然一伸头就咬住了,再也不肯撒口。
秦春娇提起菜刀,手起刀落,将那甲鱼的头斩断下来。她便倒提着甲鱼,让血从腔子里流到盆中。
待血放干了,她便吩咐人拿了开水过来,泼了些在死甲鱼身上,搓掉壳上的那层灰皮。收拾妥当了,才又放回砧板上,拿着菜刀沿着裙边一划,剥下壳子,从里面掏出内脏等赃物。她一面收拾,还一面说道:“这层灰皮,不能吃的。若是不收拾干净,下到锅里,腥得很。甲鱼是个好东西,很能滋补身体的,秋天是进补的时候,正好给爹娘吃。我跟你们讲,这个东西要和母鸡一起炖了……”
一群人在旁,看得目瞪口呆。
小姐这么一个娇怯怯的姑娘,宰杀甲鱼连眼睛也不眨的,干净利落,哪像个闺阁千金?
陈德修站在门外,瞧着眼前这一幕,也颇为意外。
案板前的姑娘,婀娜利落的身姿,映入了他眼中。
这两天,秦春娇是没少下厨做饭,手艺也固然不错,但也不过就是些家常菜。世家小姐,他见过的也不少,说是自己下厨,其实洗剥切等一应预备,都是下人提前做好的。她们也不过从旁指点几句,临到要出锅了,自己才动手去盛装,端出去便说是自己下厨做的。
父亲的那些说辞,他还是不太信,这母女俩看上去品性是不坏,但能倚靠男人,还会自己卖力么?
然而看到秦春娇宰杀甲鱼的样子,他却不由不信了,这的确是深谙厨艺之人该有的样子。
陈德修想着,迈步走进门内,问道:“妹妹在做什么?”
秦春娇头也没抬,微笑说道:“大哥来了,厨房的人说不会杀甲鱼,我就来收拾了。这已经好了,待会儿让他们炖上,晚上给爹娘还有大哥加一道菜。”
陈德修看着她的侧颜,娇媚可人,不由又问了一句:“你真的很喜欢下厨?”
秦春娇点头说道:“我喜欢做东西给人吃,看着人家说好吃,我就会很高兴。我在乡下开了一间小店,生意还不错。我想着,来年在京里开一间铺子呢。大哥说,好不好?”
其实她也只是随口那么一问,陈德修却不自觉的脱口道:“当然好。”说着,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的店,客人一定很多。”
看来,父亲讲的那些事,全都是真的。
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妹妹,陈德修喜欢她的乖巧体贴,原本也是想当亲妹子一样疼爱的。
但今日这一幕,他竟对这个娇小女子生出了几分敬佩来。
女子做事不易,就算是汉子,生意也没有那么好做。她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份心智和毅力,确实令人佩服。
看着妹子把甲鱼料理干净,叮嘱了厨房里的人怎么烹调,她自己走去洗手,陈德修脸色才忽然一沉,斥道:“你们真是胡闹,小姐眼见就要嫁人,这甲鱼要是把小姐咬了,你们担待的起?!夫人小姐都和气,你们就连上下的规矩都给忘了?!”
这几个厨娘,这才慌了,又跪求着少爷不要怪罪。
秦春娇听见动静,赶忙过来,说道:“大哥不要为难她们了,是我自作主张动手的。”
陈德修脸色沉沉,说道:“即便如此,他们也该拦着。还有,跟着你的人呢,这就是她们失职之罪!”
秦春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大哥,我既然是小姐主子,其实他们也不敢违抗我的吩咐?他们拦着我,我会罚他们。他们不拦,大哥又会罚他们。我是当过下人的人,这里面的难处,我心里明白。”
不是她心地有多慈善,而是这里外不是人的夹板气,她比谁都清楚个中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