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江皓特意起得比往日早, 先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又换回以前的衣服——骷髅头的圆领短袖、破洞磨破的牛仔裤,旧旧的运动鞋。
他对着镜子用手理了理头发,想了想, 又把左耳上的银色耳钉摘下,揣进裤兜里。
临出门前,他站在门口拿手机发了条微信:“我出门了,你别迟到。”
阿姨见江皓大早上杵在门口,热心地问一句:“你吃饭了吗?”
江皓摇了摇头, 阿姨一听,转身去厨房摊了张饼, 又打进个鸡蛋, 给他递过去。
他一愣, 随即感激地接过来:“谢谢阿姨!”
基地位于郊区别墅, 江皓赶时间, 低头啃一大口热气腾腾的饼,急急往公交车站走,又晃晃荡荡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约好的市中心附近的一家麦当劳。
刚进麦当劳, 他就看到靠窗的座位上坐了个男孩——跟他年龄差不多, 头发短短的, 很瘦很黑, 低着头玩手机。
江皓走到他身旁, 见他眼皮子都不抬,伸手敲了下桌子,“喂,徐东山。”
徐东山这才把手机放下,抬起头来,因为瘦,他那颗脑袋显得很大,眼睛浮肿,“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那叫你啥。”江皓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got吗。”
“你发音准点儿行吗?”徐东山皱眉,修整他那蹩脚的英文发音:“是got。”
江皓抬起眉梢,模仿一遍,“行,got。”
他发音照样蹩脚,浓浓的中式英文。
他也不明白徐东山怎么就叫了这个id——
got,哥特式,恐怖的。比起八八六他们,简直绕口又装逼。
徐东山无奈,用手摁了下手机屏幕,放到他面前,笑问:“躺好了?”
屏幕上赫然是江皓昨天刚建的微博,头像是一个ize队标,内容空白,昵称是izetanghaole。
“我这么多粉丝了啊。”江皓有点儿惊讶,用食指点开一个个往下看,“还全是妹子。”
不过一夜之间,他就从0粉丝涨到了近一千。
徐东山摇了摇头,仔细盯着他头上那缕粉色的刘海,“你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
江皓扯嘴一笑,“你说呢。”
“其实你也没有全躺着吧,你好歹也打过tga联赛——”徐东山说到这儿,也觉得特搞笑,整个人笑得肩膀一颤一颤,“一场?两场?”
江皓也跟着冷笑几声,没有说话,右手却紧握成拳,用力至骨节发青。
其实这么陡然被提及,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了。
他转过头,支起下巴,望向玻璃窗外的街道。
虽然不是上班高峰,但街上的行人并不少,大多神色匆匆,有的拎着公文包高声打电话,有的手里拿着咖啡杯去赶公交车。
车水马龙,各安其事,忙忙碌碌。
江皓心底叹口气,表面上平静了一些,倚靠着椅背。
“我去点个吃的,你吃早饭了吗?我请你吧。”徐东山挠了挠头,也对刚才的嘲笑感到不好意思。
“不用,你买你的就好。”江皓想到出门前热气腾腾的鸡蛋饼,心里一暖,愤懑少了一些。
“行。”
看着徐东山去那边排队,江皓从裤兜里拿出手机,连上这里的wifi,点开微博。
他的手很快被震动得发麻。
有不少条私信涌来,
“你是豹牙那个王者主播?”
“躺哥你这是来打职业了?”
“一直看你戴头套还以为你长得很丑……”
还有些不认识的:“小哥哥加油好好打。”
“加油哟!”
江皓拿手指滑了滑,大略看了一些,才将手机放回桌上,摁了锁屏键。
屏幕黑了下来。
他狠狠地揉了揉头发,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心里烦躁。
其实在最开始——
“躺好了”这个id根本就不是来打趣队友的,也不是所谓的“我carry,你们躺好了就行。”
而是单纯对自己现状的嘲讽。
——我什么都没用,一直躺着呢。
一提及到过去的事情,江皓心里就闷得要命。
他没成年时就参加了国内一线俱乐部nde青训队的选拔。
那时什么也不太懂,他还在念高三,选拔通过后,也不管父母拼命的阻挠,就那么偷偷地一个人跑到c城,签下条件相当苛刻的合约,加入了青训队。
那是nde拿到世界冠军后的第二年。
俱乐部形势非常好,赞助商很大方,一片火热。
江皓也是进来后才发现——
青训队的招收条件是初中以上学历,打得好的男孩子比比皆是,年纪比他小得有很多。
每日的训练非常辛苦,基本上一整天都泡在训练室,除了睡觉以外没有什么休息时间,薪水却非常微薄。
可那时江皓也没觉得怎么样,因为偶尔还可以和一队的选手约训练赛,还会听一队的教练分析师讲解一些战术、版本更替、比赛经验等等。
也是当时,江皓知道了爱妹——是nde夺冠那年的替补上单。
爱妹纳尔那局的大翻盘,他也看过无数次了,听过无数次分析了。
心怀梦想,自然也不觉得辛苦。
……
直到nde主队的两大韩援离开,去年夏季赛的成绩都不甚理想。
江皓那时也刚好成年,在青训队内的成绩和各项数据都非常亮眼,满怀希望自己能就此进入一队——替补也好。
结果并没有。
而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