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爬地赶了来,得知为了这事,姚进忠倒是马上就能给出回话,跪着道:“大爷,您忘了,那庄子原来是三千九百余亩,您嫌这数字难记,从府里递出话来,叫老奴去周围打听打听,有合适的田地就买一点进来,凑个整数,老奴得了您的吩咐,便去办了。”
这一说,朱成锠才想了起来,道:“不错,是有这事。那我倒要问你了,我叫你去买,你怎么办成了侵占,叫人隔了几年把我告到衙门去了?”
他这下自觉道理上无亏,都是底下人办事不利坏了他的名声,便狠狠地怒斥姚进忠,“爷的脸都叫你丢尽了!”
姚进忠趴在地上,脸苦巴地快把肉里的油脂都挤了出来,却不敢大声,只能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大爷,您没拨银子给老奴呀——”
空口叫他去买,他总不能自己往里倒贴银子吧?一亩地约五两银,二十亩就是一百两,他那时候才接手田庄,哪里掏得出这么多钱来——就掏得出,也舍不得。
好在代王府没钱,势还是有的,对付一个老妇不费吹灰之力,姚进忠分文不花,“漂漂亮亮”就把这差事办成了。
朱成锠不管这些,继续怒斥他:“你没长嘴?我一时忘了,你不知道提一提?!”
姚进忠磕头道:“是老奴的错,因王府那时关着,爷带一句话出来都不容易,老奴不敢为这点小事烦扰,就想自己找辙罢了。”
展见星和许异站在门外,对视一眼,都看得到彼此眼底的鄙夷。
这事的实际经办人是姚进忠不错,但朱成锠叫人买田不给钱,不就是暗示人去抢吗?分明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还装模作样。
朱成锠嘴上那么骂,心底对于自己的实际作为并不是全然没数,就算把姚进忠骂到狗血淋头,毕竟不解决问题。
他低头看了姚进忠一眼,目光有些阴冷。
旁边跪着的姚氏心底一寒,连忙砰砰磕头:“大爷,饶命啊!”
她看得懂朱成锠的眼色,那是打算把他们推出去顶缸了!
朱成锠的怒气看着已经平复下来,他淡淡道:“吵什么?现在求饶,当初为什么要去侵占民田,埋下这个祸根?”
这是真的要推给他们!姚进忠也傻了:“大爷——”
“大哥。”朱成钧忽然道,“我看过那个县令断案,他胆子很小,二叔一吓唬,他差点连公案都让给二叔,为什么现在敢跟我们作对了?是不是受了谁的指使?”
朱成锠怔了一下——不是为朱成钧问他的话,而是他已经有阵子没听见朱逊烁的名号了,他自京城返回大同以后就致力于消除二房一家在府内的影响,下人们不敢触他的霉头,识相地再也不在他面前提起朱逊烁来。
朱成钧好像要说服他,加强了语气道:“他真的没用,二叔把他的公案拍得啪啪响,还代替他乱录口供,指使他的衙役,他连个‘不’字都不敢说。展见星,我没记错吧?”
他扭头,展见星在屋外躬身,道:“是。小民不敢说李县尊的是非,从心底来说,其实也不怪他。因为当日那件案子,都是二郡王在颠倒黑白,越俎代庖,李县尊并没有做什么。”
她似乎在替李蔚之说话,但所谓“没有做什么”,本身就是最大的错处。
李蔚之可是一县之长,朱逊烁在他的衙门为所欲为,他连句硬实的话都说不出来,把县尊做得与外面的围观百姓无异,这是多么讽刺的事啊。
相同的话,听到不同的人耳里,起到的是不同的效果。
朱成锠的关注点就不在李蔚之的渎职上,而是忍不住想深了一步:一个这么懦弱无用的官员,在面对朱逊烁的时候怂得像个孙子,到他这里,怎么忽然就找回了县尊的感觉?
敢接状子,还敢告御状!
这份骨气在面对朱逊烁的时候怎么就没拿出来一点?
难道他比朱逊烁好欺负么?
至于是否受人指使的疑问,他也想了一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思路便不由又回到了李蔚之的今昔对比上,越想,越把自己的脸色想得阴晴不定。
姚进忠穷极生智,忙往里加了一把火:“大爷,李蔚之这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啊,我们好好的没招他惹他,他倒接二连三地派衙役来羞辱爷,他那腿是多贵重,不能亲自来见一见爷?衙门从此要都这么办事,说传爷就传爷,爷的面子可往哪搁呢!传到别的王府里,都该笑话爷了!”
他这挑拨之意太明显了,朱成锠听出来,倒冷静下来,斥他道:“你闭嘴!”
姚进忠急道:“爷——”
“那县令已经告到皇伯父跟前了,你还挑大哥生气,想害大哥不成?”朱成钧打断了他。
朱成锠听了,纵然对这个弟弟已生忌惮之心,也不由点头:“正是。你这老货,为了遮掩自己干过的事,就想把爷挑到前面斗,我看,该先把你敲上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姚进忠倒不甚怕,他肉厚,咬一咬牙就扛下来了,可看朱成锠这口风,是真的准备弃卒保车了,他作为弃子,又还有什么好下场?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