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大儒张翁

拐过一个弯，就看到了祠堂。在这个村落里，挂着“刘氏宗祠”牌匾的祠堂，是该地规模最大、用材最考究、装饰最华丽的建筑，但实际上，可能因为人工、材料的缺乏，更没有手艺精湛的匠人锦上添花，此处建筑比其它刘氏族人的房屋，也就只好上那么一点罢了。

在这处隆重庄严的祠堂之内，一名老者正拿着本书摇头晃脑的念着：“。。。。。。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刘悌廉轻声道：“这是为父请来的先生，专门教孩童六礼三仪及四经五书。此位张先生可敬，去年云游至此，只求有弟子可教，分毫不取。听为父道，张先生乃大懦也！”

段卓一惊：“大懦？”

刘悌廉回复：“吾亦不知，听闻张先生博览群书，凡事分析入理颇有见地！”

段卓心中很是疑惑，这位教书先生不求钱财，只求教授弟子，当今世上，果真有如此人物？放在物欲横流的后世，这是不可思议的，要么被人怀疑此人有不测之心，要么就是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袋。

那位张先生教了几遍后，注意到段卓与刘悌廉二人站在祠堂之外聆听，便交待四五名孩童朗诵刚才教过的圣人之章。然后才向李刘二人鞠躬施礼：“原来是刘少族长来了，这位可是昨晚的那位不速之客？”

段卓尴尬一笑，算是认了，但昨晚围观自己的村民中，却未见到此人。在刘悌廉引见之后，他也学着对方的模样向这位先生拱手鞠躬：“方才听到书声朗朗，被吸引过来，却打扰老先生了。”

那张先生戴束发冠、内穿襦裙，外罩对襟衫，约摸五六十岁的年纪，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忧愁，其中隐隐还有诸般无奈的神情，他上下打量一番段卓，然后道：“既是贵客，请赐步吃茶。”

段卓对这位张先生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也不推辞，跟在张先生身后，步入与祠堂一路相隔的住所。刘悌廉没有跟过来，正有模有样的抽查那些孩童的朗诵情况，许是对二人的闲谈不感兴趣。

住所颇为简陋，就堂屋、书房两间房罢了。老先生带段卓入了其中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这位先生的卧室，室内陈设只能用简单二字形容。一张桌子上工工整整的码放着几束书，还有砚台笔墨，两张椅子也规规矩矩的摆在桌前桌后，靠墙处有一张老床，床边的踏板上，放着张先生的一双木屐，这一床一桌两把椅子，几乎便是室内家具的全部。

张先生为段卓倒上茶汤：“吾观足下印堂发亮，脸颊红润，气宇轩昂，眉宇间英气逼人，绝非凡夫俗子！吾与足下萍水相逢，算是有缘！”

段卓呵呵一声：“先生过誉了，在下不过在草莽之中苟且偷生罢了，区区下里巴人，不足为道！敢问先生尊讳？”

“山村野夫罢了，何来尊讳一说，足下称吾山翁便是。山翁今年五十有六，阅尽人间悲欢离合，走遍大好河山，如今老矣，甘为一私塾先生，教授二三子，聊以打发时日。然足下正当年，须有一番作为，方无悔世间一遭。”

段卓只道这位张先生称自己是“山翁”，不过是谦虚，他作为晚辈，当然不可能称对方山翁，于是他接话道：“张老，这世间。。。。。。在下却不敢有一番作为。。。。。。”

张山翁哈哈一笑：“时势造英雄也，当是时，须激流勇进！”

段卓无语，初次见面，这位老先生就怂恿自己要有一番作为，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难道他逢人如此，要知是终这神州大地，皆会是蒙元的天下，谁当那出头鸟，只怕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段卓岔开话题聊及其它，未料，这位张老，真个博学多才，无论天文地理、农业水利、甚或医术药材、拳理兵法，都通一二，当然，其对孔孟之道、儒家学说更有一番研究。

随着与这位张老聊得越久，两人的话题竟然越发多了起来，这张老许是很多时日未曾遇到说话如此投机的对象，也是打开了话匣子般滔滔不绝。

他的年龄有两个段卓不止，但竟也是个性情中人，譬如其每每吟诵到名家经典的诗词时，往往拍掌而赞，有时念到悲伤处，还会毫不掩饰的落泪，言语之中，无不流露出对汉家文明的怀念，也让段卓无端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

过了不知多久，外间的刘悌廉轻轻踱了进来：“特使，时辰不早了。”

这一老一少的二人，才发觉他们这一聊，已过去近两个时辰。那张山翁也有些过意不去，要留二人吃午饭，刘悌廉赶紧一面向张老告罪改日再来，一面不由分说扯着段卓便跑。

直到段卓被其“拖”出祠堂几十步，刘悌廉这才道歉：“请特使恕岚清无礼，而是张先生口粮不多，平日连吃个饱饭都难，但他为人刚直，来刘家村经年，从未要求家父多给哪怕半斗米粮，更不多收，并且其还会从自己不多的口粮中匀出相当给孩童，自己或是挖些野菜或下水捕些鱼虾度日，张先生，大儒也！”

段卓不由得对张老更高看一层，然后才问：“这里缺粮吗？”

刘慊廉深深叹了口气，但语气坚定的道：“很缺，皆是那些鞑子祸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