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马烈摩挲着左腕上的沟痕，龙环已经不在，他也被判决明日当众斩首。

早上被带出牢房时的满怀希冀，此刻已化为泡影，自己的冤屈永远得不到洗白了。马烈想到此处，自嘲地笑了，泪珠却簌簌掉下。

刚刚被胁迫认罪，龙环自行脱落后，马烈放声大哭，骂道：“你们这样卑鄙无耻，虽然给我定了罪，可我的清白天日可鉴！”

龙英权不屑道：“木已成舟，你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这个罪你死了也要扛着。除非，嘿嘿，你是龙种。但是，可能么？可能么？哈哈哈哈！”

龙门乃上古仙派，千年前龙门始祖第一代掌门龙赤掌握了化龙之术，有呼风唤雨，轰雷掣电的本领，独步海内，天下无双。龙门也成为仙界第一大仙派。龙赤的后人都自视为龙的子孙，以龙为姓。

而此后每一代掌门即将老去，龙门万千子弟中总会出现一个具备化龙之术的人接掌大权，龙门称为龙种。而鉴别龙种的仪式就是龙门鉴，每年端午在年满十六岁的龙姓子弟中甄选鉴别。在龙门山禁地有一块硕大的黑色石头，只要身具龙种者触及，石头就会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故而这块石头被命名为鉴石。每一个龙种都会成为将来的掌门，守卫这这片土地。薪火相传，代代不息。

传说龙种是龙门先祖龙赤的再世，至贤至圣，是决计不会做奸细这种下贱之事的。

马烈突然想到了一个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事情：自己是否具有龙种！

这个大胆的想法一出现，他顿时浑身火热，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他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得浑身颤抖。

如果身具龙种，那么就会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自己就不会被砍头！他兴奋之下，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双脚早已肿胀得像大馒头，而他却不管不顾，扶着石壁在牢房里来回地走，热血沸腾，大口喘息。

正在激昂难以自已时，黑暗中闪起光亮，跟着远远有脚步声，是良老。马烈把脸塞在狭小的孔洞口，急促地喊：“良老，良老！”

良老显然已经知晓马烈明日将处死的消息，待得走近来，看他面泛红光，喜不自胜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挑着灯笼凑近来细看他气色，看他是否因被判死刑受激而犯了癔症。

马烈抑制不住的兴奋声音问道：“良老，良老，你说，我，我会不会是龙种？”良老闻听此言，了然于胸，不禁为之黯然。见他双眼放光，灼灼而视的样子，不忍让他失望，便点点头，道：“恩，说不准是有的。”

马烈一愣，喃喃道：“说不准？你是说......说我没.....”笑容僵在脸上，心一下子坠到无底深渊里，顿时感觉四周黑暗下来。刚才的喜悦一扫而光，脑子也突然清醒了，脸上抽搐着哭泣起来。

良老脸上密集的皱纹愈加深密，沉默无语。

马烈慢慢转过身，问道：“良老，我父亲母亲都好吧？”

良老犹豫一下道：“你母亲病了，我给她送过药，恐怕痊愈要得年底了。你父亲嘛.....”

马烈掉头看着他，良老叹气道：“你父亲上书掌门，与你一刀两断，永绝父子关系。诶。”

马烈血涌到脑里，眼前阵阵发黑，突然间哈哈大笑：“好！好！”

良老慢慢道：“打你被关进牢房那天起，你父亲自罚充作苦役，每日跪着从龙门山脚打扫到山巅。听人说，他一阶一阶地往山上爬，膝盖都磨破，台阶上都是血.....”

马烈的狂笑戛然而止，从山脚到山上大殿，恐怕上万级台阶也有。他死死咬住牙关，巨大的悲哀让他失去了哭和笑的能力。

良久，他又问：“马兰回去了么？”

良老迟疑一下，安慰他道：“她回去了。”

马烈点点头，道：“是我不好，忤逆父亲，搬到村边房子里住，惹来这祸端。我是个不孝子！良老，麻烦你带话给我父亲母亲，说我来生再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吧。这辈子，真的辜负啦。”

良老闻言默然，过了一会儿，叹气道“：我没有用帮不上你什么忙。”

在这时候，马烈听到这句慰籍的话，心中为之一热，眼眶立时又湿润了。摇头道“：不用啦。”

心情激荡只觉眼泪止不住往外涌，便对老人道：“我明天就要上路了，真的很困。多谢你这些日子来看望我。你回去吧，我要睡一会儿啦。”

良老摇摇头，往外走出几步，又回身来，在怀里掏掏索索半天，伸过手来，手掌有两颗鸡蛋黄大小的果子。红红亮亮的，在昏暗的灯笼光下发出润泽的光芒，很是喜人。

马烈从未见过。良老温和地道：“这是我种的那叫做红颜的花草所结，你吃了吧。我一贫如洗，你要上路，我没有什么好赠送给你的。你莫要嫌弃。”

马烈忙道：“我就要死了，吃了也浪费。你老人家留着吃吧。”偏过头用手抹去淌下的热泪。

良老把手又往前伸了伸，示意马烈拿着。马烈只好接过。见老人目光殷切，虽然一点食欲也无，心中却不忍拂其心意。就把果子吃了。心中凌乱，果子吃完也不知道什么味道。

老人看着马烈吃完，点点头，又摇摇头，打着灯笼，蹒跚离去。待到看不见，远远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马烈木然坐在黑暗里，不觉时间之流逝。此刻，他觉得自己真的该死，只有死才能减轻心中愧疚。

直到饮酒作乐的嘈杂声才让他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