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情竟然苦若斯;何如高山上,头枕岩石死——*”
和歌引梦,紫雾翻腾。
“第十三个。”
青淡的灯光照亮了塍庭的面庞。
“阴阳师。”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她的故事,我来代讲。”吸血姬将膝盖前挪,没有背后的蝠翼,她的睡裙宽大,露出极为漂亮的蝴蝶骨和脊线,就像最普通的妙龄少女。
青灯柄被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拿捏,同色的指甲美丽也过分不详。
塍庭曾以为清姬嗓音成熟,直到遇见阎魔和这位女主人。
“可。”她很轻易地同意了,“你是客人的附属物。”
塍庭握住吸血姬冰凉的手,却被她缓慢地推开。吸血姬坐得更端正了些,记忆沉入妖化前夕、她最无虑的日子。
“说到以前皇最重视的家族,还没有草壁拓真的那一支,开花院和贺茂都要靠边站。开国的,是个小女孩生前的家族,还有苏我族。
小女孩是武臣的明珠,她的哥哥镇守皇城,是皇族最亲近的护盾。但妹妹被父母带去了较远的小庄园生活,不理外事,哥哥一人就足够了,多了却不妙。
父母把疼爱都给了女儿。
父亲会做紫苏牛肉。牛是平民重要的牲畜,他们吃这个却毫无压力。因为家族世代的贡献,足够他们受到最敬重的对待。庄园后面,甚至会专门饲养小牛。
母亲爱吃牛肉,不知道为何,紫苏的气味总会让她不适。而且是不能克服的那种。
小女孩每次都会乖乖吃完,父亲也会每次都追到苦恼得跑到院子里的母亲,把破涕而笑的她带回来。”
吸血姬目中太温柔。
“母亲是个娇纵,拥有不朽魅力的女人。战场上,父亲和她一见倾心,两个人总是会对女儿灌输他们美好的爱情,并早早就为女儿相看人选。
除了京都的旧部,没人知道庄园的位置。父亲亲力亲为,为妻女打造出了最温馨的住所。
他们浇花采果,舒适的衣物自己洗旧,坏了就扔。
拥有很多财富,却在享受生活。”
吸血姬牙齿齐整,笑的时候褪去凶厉,眼里没了红光,标志可爱。
“女孩子生日那天。”
“……变了。”
“父亲追出去,母亲和他都没再回来。小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拼命撞上大门,大门纹路活了一样,锁链把女孩子捆得严严实实。
开窗自动关上。
一点光线,都不肯施舍给她了。”
“她等啊等,看不清东西,分不清时间。大门被打破那一刻,小女孩惊醒,但眼睛看不见。
有人抱住了她,是妈妈。温度,贴面,嗓音,那么熟悉,眼睛看不见,不妨碍她流泪。
母亲却无言很久,把她按进怀里。手在颤抖,小女孩感觉到往日还带着人类温度的手,扶在她的后脑勺,滑腻,传来腥臭的味道。”
“另一只手划过鼻梁,她在母亲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血红的眼睛。母亲的表情女孩子形容不出,她会看的脸色,最多也只有母亲对紫苏的厌恶,和父亲大笑里含的宠溺味道。
脖子的刺痛就厉害了,她觉得是被母亲咬了。
鼻子都开始失灵,血腥,居然越来越香甜,勾起女孩的味蕾感官。她从此以污浊的血液为食。被困在庄园,日复一日,吸干了房屋外漫道的尸体。兵戈散乱,甲盔分解,尸体脖子上都有两双牙印。
第一双是母亲的,她用了法子,给女儿留下了食物。
最后一具,女孩怎么也下不了口。那是被几件干戈同时刺穿的、不甘的父亲。他的脖子干干净净。”
“但她太饿了,在等待的过程中,庄园落灰,花朵枯萎。女孩子的陪伴者,是一群小蝙蝠。
她开始啃木头。但感觉会使自己痛苦后,女孩开始咬叶片。
饿、饿、饿。
她犯下了罪孽。
神智不醒中,吸干了父亲的血液。”
“仿佛填饱了一百年的饥饿感。
日升日落再百日,有种力量助她打破了庄园的结界。
对方的力量让她亲切又渴望。
此恩情,必倾力回报。”
“……故事讲完了。”吸血姬干涩地说。
“葛花空自开,不结果实;孰此为恋,我却心迷。
盛年不再,倏忽此生;京城奈良,不见而终。
尝有所思,斯世如磐;孰料浮世事,留驻难。*”
“青行灯碎片*1。”
青行灯婉转的歌喉低唱,轻轻一跃已经坐倚在骨木灯柄上。
她怜悯的眼神落在倔强的吸血姬身上。
吸血姬以为大妖怪是在怜悯她的家庭,咬紧牙关争取不显半点弱态。
“啊……真是可惜。你的父母相爱到这样的程度,甚至不惜领养儿女,也要相守么?”青行灯漂浮过塍庭和吸血姬背后,白发蜿蜒,蓝睫压下瞳眸。
“这个故事很精彩。我很久都,没有听到故乡的故事了。”她白皙的脖颈垂下,在塍庭鬓边说,“阴阳师,来到这里,就要遵守游戏规则哟,百物语不够,我也根本没有力量回去呢。”
“那些人都是以前讲完了,还滞留于此的。再去给我带三个故事来,我跟着你,好不好?”
吸血姬的手颤颤巍巍摩索过来,把塍庭的手握得生疼。
“吸血姬有话想问你。”塍庭避开青行灯的亲密,心里记住吸血姬的不解,决定在京都查一查。
“哦?你要问什么。”青行灯对讲完了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