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寰宇大陆,云睿山脉,凄风飒飒,幽月悬天。
凄冷月华,透过重重林叶的遮挡阻拦,在地面枯叶上投下点点斑驳,明暗交替,不甚分明。
瑟瑟浸人的冷风,不知起于何处,吹动枝叶撒撒,阴森怪异,透人心骨。
配以那令人磕碜的虫鸣,以及正潜伏着,准备随时发出致命一击的猛兽毒物,整个云睿山脉,都透露着一股死寂幽暗,宛如修罗地狱般的气息,煞是阴森可怖。
这样的所在,即便是在青天白日之下,但凡正常人,都不会愿意去接触,更何况,还是在大地被黑暗笼罩,月华无法带给人间光明的如斯深夜呢?
可也正是这样的地方,于他而言,却是好过凡尘,胜似天堂。
因为只有在这里,他那颗被世俗所沾染禁锢,不得释放的心,才可以得到暂时的解脱,而他,也可以不去考虑红尘琐事,短暂的做回自己。
一个人,可以按照自己的喜怒意愿去生活,无需刻意将自己伪装,难道这不是值得雀跃欢欣,额手称庆的事吗?
他静静的矗立在云睿山脉最高峰,也是“第一邪教”幽冥塔的所在地——幽冥顶,默然注视着眼前被烈火焚烧后所残留的废墟一片。
显然,这一次的心情,不再同往常那般安逸享受了。
墙砖瓦砾,断壁残垣间,可见青青,那是丛生的杂草……
这一发现,使得他本就毫无表情的面色,愈发冷沉如水,眼中神色,亦是变得幽暗远古,晦暗不明。
一身玄衣的他,面如冠玉,身材颀长,似尊凝固静止的上好雕塑般,只是立在那里,缓缓的闭上了双眸,好似要融入时光的洪流,去追溯这场灾难的本源。
突然,紧闭的眸子睁开了,眼底散发着暴怒嗜血的光芒,但是,他并不打算在此时爆发。
“幽冥塔被焚后,直到野草丛生了,才被发现……”
暗沉低哑的声色,漫不经心的语调,细听却透露着暴戾的阴沉。
“属下有罪,请主子责罚!”
男子身后不远处,脸带半边面具的黑衣男子心中一狠,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主子为人向来严厉高标,此番大错,自己怕是难逃死路。
然而,这一次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听风楼据此不过百里,消息却如此闭塞,很难说对方焚掉幽冥塔不是为了试探,岳松,下一个目标……”
男子的话,并未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谢主子不杀之恩,属下定当戴罪立功,以报主子。”
男子的话,岳松心领神会,单膝跪地后,整个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幽冥塔由百里啸掌控,专接杀人的生意,且不说那一旦确定目标,便会如影随形,追杀至天涯海角,直至目标死亡的众多杀手,单是那四大护卫,便已足以让大陆上任何一方势力头疼胆颤。
其在大陆上的势力仅次于听风楼,当属权力巅峰,金字塔顶端般的存在,却被人给无声无息的灭掉了,而素有“天下第一楼”之称,情报信息极为精准速度的听风楼,却在一月后才知晓此事,并且还是误打误撞,瞎猫碰上死耗子才发现的。
这要是传了出去,只怕都没人信。整个寰宇大陆,这一楼一塔四大家,七大门派十二峰中,除了听风楼,不可能有谁有此能力。
没有!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在听风楼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竟有这样的势力成长了起来。
岳松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定不能辜负了主子的信任!
屹立于山顶,享受着山间三月冷风的洗礼,楚御尘突然笑了。
幽冥塔被灭,他最初是震惊的,可那也只是最初。当他一推敲思索时,却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灭掉幽冥塔,无论明里还是暗处,想要逃过听风楼的视线,都是不可能的,那么,眼下就只有一种不可能的可能。
幽冥塔自己内部的问题。是**?是内乱?
而这两种可能,因震慑于百里啸这些年的威名,一般人,怕是连想都不敢想。
**?幽冥塔是百里啸的心血,他脑子又没问题,怎么可能让人灭掉!
而内乱,在百里啸的手下做事,根本不可能心怀异心,是不会不敢,也不能。
那么,唯一一个有此实力的听风楼,便成了此次灾难的主导者。
若连幽冥塔这样顶尖都势力都被听风楼给灭了,试问其余势力又如何有安全感。
众矢之的,听风楼似乎是当定了。
当真是好计策!
不知何时,楚御尘身后出现了一男子,该男子身形健硕,面色刚毅,腰配宝刀,一身护卫装扮,单膝跪于地,似有要事待禀。
“何事?”楚御尘收回思绪,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是何情绪,又好像,根本就没有情绪。
“太皇太后密旨!”说话间,将一木盒呈递到了楚御尘手中。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大字,不禁让楚御尘眯了眼,也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太皇太后知道他的身份,同时也从不主动联系他,这是遇到了处理不了的大事了?
很难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看来,百里啸是铁了心的要跟他来一场游戏角逐了。
转身接过信件,拆开一看,赫然写着:帝中毒,薨,秘不发丧,见信速归!
简简单单的几个大字,却如同最为锋利的宝剑,狠狠的刺在了他的心上。
剜心刀绞般的痛,楚御尘呼吸一窒,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