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可怖的面具,何延钦想起了过往关于死在掌管刑律的北护法手下的种种传闻,不禁毛骨悚然。然后短暂的惊恐过后,他继续大笑出声,蛇蝎般狠毒的目光直直盯着巫烨:“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我何延钦这次一时不察,落在你的手下,我认命!!顶大不过一死,我何延钦把并非贪生怕死之徒。”
“死?”巫烨喃喃着这个词,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何堂主觉得我会杀了你?你在我身边这几年,还不明白么……”他慢慢朝刑架上的人走进,俊美的面孔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剩下浓厚的杀气从他身上传来。何延钦猛地一颤,一股寒气沿着脊背冒上。
什么时候,那个不谙世事,只是一味任性肆意的纨绔子弟,居然有了这种仿佛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杀气?!!
“我不会让你死,只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延钦猛地一颤,突然之间静了下来,良久,牢房里只听到柴火的噼啪声。
“你知道么……我留着这条性命……就是为在临死前见你最后一面。”何延钦缓缓开口,打破了劳房内的寂静,失去了刚才的癫狂之态,现在的何延钦,更符合巫烨记忆中那个老谋深算做事谨慎无比的北堂堂主。
他微微抬头,看了巫烨一眼,继续道:“现在我见到了,便能心满意足的离去了。”最后扯出一抹笑容,他便垂下头去,没了反应。等到北朔风回过神来察觉到不对劲,上前一把揪起何延钦散落肮脏的头发以迫使他抬头。映着昏暗的炉火,巫烨看到从何延钦紧合的嘴唇上溢出的殷红鲜血。
“咬舌自尽。”北朔风探了探何延钦的鼻息,平静的陈述道。
罪魁祸首自尽,解药怕是不那么好找了。
何延钦的事算告一段落,剩下的收头事情,巫烨便交给了朔风去做。
然而那个带着面具的护法,却对地牢里何延钦关于中毒那段话耿耿于怀,鬼魅般跟在巫烨身后,要求得到解释。巫烨无奈,看着长廊之上,立于自己身前的人,只好将实情说出。这一说出,便自然牵扯到了啸桓。
北朔风掌管千夜宫刑律,律人更律己。巫烨没有一见面就直接对他说出口的原因就在此。
果然如巫烨所料,听完巫烨的话,面具之下的人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开口:“既是宫规,理当除去南啸桓护法身份。”
巫烨轻轻皱眉,脸色不自觉的冷了下来。他已在刚才的谈话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眼前这人却丝毫没有一两分知趣的意思,就算明知北朔风就是这样的性子,巫烨还是有些不悦。
“宫规由宫主所定,自可由宫主所破。”巫烨不再看北朔风,直接大迈步朝前走去。
“主上,请三思!!”噗通一声,却是北朔风朝地上跪了下去。
巫烨回身,只见北朔风直直跪在那里,黑色的大氅和白到诡异的面具在渐渐暗下的天色中生出一股冰冷寂寥的味道。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古人警言,不可不忌。”他继续着,面具之上,血红的嘴巴映在巫烨眼里,“南护法既然侍了寝,为了千夜宫,入住落情宫,这才是上策!!”
巫烨冷冷看他一眼,忽的冷笑了一声,便再次转过身,迈步走了。
北朔风跪在地上,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动不动。
天边的夕阳缓缓移向地平线,余晖染红了北朔风所跪的地方。
吃完晚饭,巫烨又去书房翻看了一会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挥退所有下人,去殿里后苑露天温泉里泡澡。
巫烨靠在池壁上,朝天仰头,双目睁开,看似发呆,却是在理清脑中杂乱无章的记忆,拣出其中最重要的部分细细分析。暮寒仲可以当一个喜怒凭心,宫中众事全交与护法堂主处理的宫主,他巫烨却不能。
泡了一会,事情想的差不多了,巫烨便从池中起身。
弯月如勾,夜风习习,回廊上的宫灯发出淡淡的柔光,侍卫们也都在巫烨的要求下消失不见,浑身舒适,巫烨心情大好的看沿途风景,慢慢散着步回房。
“主上。”
巫烨刚推开门,就听到低沉的男声响起。却是南啸桓一身黑衣,直直的站在前厅的角落。若非他出声,巫烨绝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你怎么来了?”巫烨一边朝次间走去,一边问道。啸桓亦步亦趋的跟了进来。
接下巫烨脱下的外袍挂到一旁的衣架上,啸桓又退到一旁,低低答道:“倚雷告诉属下,主上所中‘遗情’之毒,随时都有发作可能。”
“嗯——?”巫烨挑挑眉,静待下文。
“‘情毒’发作之时,疼痛难忍。”南啸桓顿了顿,接道,“若毒发之时,属下能随侍主上身前,便可运功缓解疼痛。”
这便是眼前之人不顾自己命令的原因?想起刚刚清醒之时,‘情毒’第一次毒发,他侥幸逃过一劫,但那冰热交融的疼痛,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当日若非啸桓,还不知将会如何……
巫烨略一思索,看向南啸桓。烛火洒在极其分明的脸部线条之上,稍稍柔和了男人的冷硬。一身黑衣,穿在他身上,总是有股萧索的意味。
脱鞋上床,巫烨朝南啸桓淡淡一笑:“既然如此,你便睡到耳房吧!”
09 堂会(一)
09
巫烨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未亮。侧耳细听,便能听到均匀悠长的呼吸声,除了自己,还有他人。想到不远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