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冷笑道:“我荣国府嫡亲的姑奶奶,哪里是这起子上不得台盘的奴才秧子敢糟践的。青蛾,你且唤了人来,我还得会上一会这位周瑞家的!”
青蛾见自家主子面色青白,心下明白如今的光景不过是她自强撑着一口气罢了,暗叹了一声,自去唤人不提。
且不管正德堂里是如何死气沉沉,这边厢林琛却是在穿越过来的第三个月里头一次见到了这具躯壳名义上的父亲——今兰台寺大夫、钦点巡盐御史林海林大人。
林琛按下心思,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口称“父亲”,便垂眸肃立在堂下,并不说话。
林海细细打量了一番堂下袖手站着的林琛,观其虽形容尚小,却是眉眼含笑,不喜不嗔,自有一番风姿气度,倒也不负了诗书世家的名头。
可奇也就奇在此处,这般的风姿人品,哪里是一个没得过几日正经教养的庶子能有的?难不成这世上真有那天生的贵人,命定的文曲?
念及此处,林海自己也觉得好笑了,这几日府里乱糟糟的,竟连自己也魔障了不成?
暂且撇开诸多心思,起身走至堂下,携了林琛的手来,又见他手指修长,骨骼亦是不俗,心下便是一喜,更是缓和了面色。
引着林琛往堂下那搭着银红撒花椅搭一溜四张椅上首坐了,自己则是回身往上首对设的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上坐了,又将那茶盏子端了起来呷了一口,这才正眼看了林琛,却是要训话的架势了。
林琛忙站起身来,垂着脑袋等着便宜爹训话。林海便道:“你如今长到三岁,却也正是启蒙念书的年纪。难为你太太素来身性秉弱,又刚刚得了你妹妹,最是顾及不到你的时候,我林家的男儿也没有那娇养在内帏的规矩。如此,我在二门边上另隔了个院落出来,待延请的先生到了馆,你便于此地念书进学,最是便宜不过。”
林琛心道果然如此,仍是不动声色,只是恭声回道:“儿子省得了。”林海心中满意,摆摆手叫他下去,自有下仆过来带林琛去新居所不提。
林琛新得的这座院子坐落在林府内院与二门交错的地界,算得上是内院最外围了,林海取了诗经《鹤鸣》里的两个字,亲自为这院子提了匾额,更是着大管家林忠仔细摘选了仆役送过来。
如今这鸣渊阁里四个一等的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八个粗使的小丫头子,四个粗使婆子并一个灶上娘子。林琛带着奶娘孙婆子过来时,看到这黑压压的一屋子人齐刷刷向他请安问礼,差点没吓一跳。
果然是封建主义压迫人民啊,光他一个,就要耗上这林府前前后后不下三十口人服侍。不过他如今享受的,却是这列侯门第正经嫡子的待遇了。
林琛心中明白,林海自觉嫡子无望后,便是真正的将自个儿当作嫡子一般教养了。他前生亦是在这般差不多的家世中长大,自然明白世家之中嫡庶之别,恍若天堑,倒是不怪罪林海之前不闻不问的态度。
只是心中难免介怀,嫡母衔怨不愿照拂于情可悯,可生身之父竟也是听之任之,这般漠视轻忽,下人又怎会尊重一个三岁不到的小主子,硬是在不到一年里生生的作践死了那个小小的林琛,才有了这现世一缕孤魂的幽然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