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楠闻话猛地看过来，眼神流出惊恐之意。

半天。

“我没想过离婚。”顾安喘匀了气，冲她笑了笑，想在口袋里掏根烟抽，可又想起梅楠虽然没了身孕但身子依旧虚弱，便又收了手，靠着座椅愣愣望着窗前出神，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有个人告诉我，遇到事情时候与其想着逃避和改变，不如试着去补救，我细想想看确实如此。过去我就是太怯懦了，所以才会在危急时刻舍弃了我最重要的。”

梅楠听得发愣，顾安却看了过来，先前的戾气俱都收敛了回去，换成了平静：“所以我没想要和你离婚，我们继续过下去吧，再试试，你改一改我也改一改。”

梅楠实在意外，又是好久没说出话，脑子里认真思索着什么，久久，面露难色启唇低语：“我运气一向不好，不知是不是得罪了哪位大神，撒谎竟然都被你发现了。所以我想，还有件事我不妨告诉你，你也不用急着原谅我，等我说完了你再考虑……”

“你说。”顾安静静望她。

梅楠似乎还有迟疑的意思，垂眼抿了几下嘴唇，才蚊声说道：“我被包养过，大学刚毕业的时候，那时候刚和秦姨走的近一些，她总劝着我去整容，说是整了容不管做什么事都会顺利，上班会升职，恋爱会圆满，我挺信她的，可我没那个钱，我爸也绝口不提给我拿钱的话，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跟那个男人我打掉过两个孩子，他有家室，他不……”

“行了。”顾安淡然截断，眼波静静。“那些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说了。”

“你不在乎？”梅楠不解，也不敢相信。

顾安摇摇头，“挺没劲的，为那些事，只要以后你我都好好的就好。别牵扯无辜的人了，各自安好，挺好。”

说完怕她别扭尴尬，于是强笑着转头打趣了一句：“胆子挺大啊，五万多块的钱你也敢收。”

梅楠没一下子反应回来，愣了愣，也笑笑，“彼此彼此，你过去不也是常常给饭店做爆单爆到倒闭嘛。”

“嚇——”顾安真笑了，撇嘴点头，“看来咱俩还真都不是什么好人。”

“哼。”梅楠翻了一眼，跌宕的一天让她的笑看起来沧桑不少。

而后几天里。

顾母到底知道了梅楠流产的事实，当时顾安在一旁缓和了两句，老太太纵使失望生气但也没大吵大闹，却在后来知道了梅楠卖药的那个大爷正是她去广场散步常常坐在一边拉二胡的老张，脸上挂不住了，死活拽着梅楠去给人家赔礼道歉，说是梅楠要是不赔礼，她再没脸去那广场散步聊天。

梅楠拒绝了，觉得老太太实在无理取闹。老太太诧异了，立着眼睛问：“梅楠啊！那是那老头儿养老的钱啊！五万哪！他一辈子的血汗钱啊！”

梅楠面上不耐烦，无情吐了一句：“做市场，哪有什么血汗钱，我们在乎的只是钱。”

此话一出，顾老太太一个没站稳差点栽下去，错愕望这儿媳妇好半天愣是没说出话。

最后的最后，在顾安的调解下，只得双方各让了一步——不道歉可以，但是必须辞职。

好嘛，这一辞，干脆把人给辞走了。第二天梅楠就收拾了行李回了老家静修，对此顾母又是吹胡子瞪眼睛一顿埋怨，不过顾安什么都没说，他知道，梅楠这是让他们冷静冷静，缓和缓和，毕竟这几个月里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压得人喘不过气。

梅楠走后，顾母也回了老家，只是偶尔会坐车来一趟，给他带些自家腌制的小菜。那些小菜是妍青从前很爱吃的，不知道她现在还会不会馋。

他会时不时给梅楠汇钱过去，叫她多出去走走散散心。从前妍青就喜欢旅行，她说嘴巴会馋，眼睛也会，看到大自然，感受大自然，见识会宽广，心胸也会变敞亮。

可梅楠只爱去sh香港去购物，顾安望着朋友圈里梅楠妩媚的自拍，垂眼笑笑。

爱去哪去哪吧，只要心思纯善就是好的。

时间飞快，转眼新年。电话里梅楠说她不想跟他回老家过元旦，他默了一会儿，应了声好。于是给爸妈打过电话说明情况道了歉，顾母问他是不是梅楠的注意，他否认，把所有原因推到自己身上，然后收拾收拾行李赶去车站，准备和梅楠一块在中间站汇合一同去梅楠母亲家拜年。

也就是在车站，他又遇见了她。

不，不是遇见，是……看见。

因为她根本没注意到他，被陈明杰牵着手，两眼急切地朝出站口里望。

没算错的话，这时她已经是九个月的身孕，肚子更大了许多，而身子依旧纤瘦，许是怕冻到肚子里的宝宝，她把自己裹得严实，纯白的羽绒大衣衬着她水亮分明的大眼睛，睫毛像把精致的小扇子忽闪忽闪眨着，即使穿得厚重，却依旧散发着清冽甘甜的气息。

他在远处痴痴地望，一直到广播里通知他要乘的那辆火车已经进站检票才匆忙走开。

那一刻……

寒风扑面，他不敢用力呼吸，怕稍一用力，寒风就会钻进体内，像狠戾的鞭子一样抽打着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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