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成蹊回了冷宫,身上披着那件宽大厚实的披风, 足以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抚着那披风上以金线密密绣着的祥云与各色花纹, 想起那个一句话轻描淡写便救下了自己的男人。
皇叔?
夏成蹊鼻翼细细嗅着, 披风上传来淡淡的熏香让他心底莫名的安心。
他肯送披风给我, 又肯救我,他是不是喜欢我?
想到这,夏成蹊狠狠一记拍自己额头, 暗骂自己痴想妄想, 不过一面之缘, 人家也不是瞎, 身份尊贵, 一抬手,不知有多少美人巴巴的往上贴。
而自己, 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冷宫皇孙,若有若无, 随便连个奴仆都能欺辱, 想必那皇叔对自己也不过是随手一救,这披风衣物也不过略发善心罢了。
夏成蹊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那便宜老爹什么时候才能从西北杀回来, 将自己解救于水火之中。
天色阴沉, 远方乌云翻滚,昏天暗地铺天盖,直逼皇城。
哐当——一声。
宫殿破败的殿门被人一脚踹开, 有几名来势汹汹的太监涌入其中。
明眼人一瞧便知这几人来者不善,夏成蹊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又瞧见从那殿门口进来一身着宝石蓝绣仙鹤长袍、手执拂尘的太监徐徐走进,那些小太监们纷纷恭敬垂手低眉,颇有威信的模样。
那老太监进屋后眉头紧皱,以手捂鼻,嫌恶的表情丝毫不加以掩饰,见夏成蹊窝在床头,老皮笑肉不笑的对夏成蹊道:“小皇孙,别来无恙?”
夏成蹊瞅着那老太监,声音稚嫩却一派镇定自若,“敢问公公如何称呼,来这所为何事?”
“咱家姓陈,皇后娘娘宫内一名不起眼的奴才,小皇孙,请吧,皇后娘娘宣召。”
夏成蹊直觉皇后娘娘这时候叫自己怕是没什么好事,自己势单力薄,恐怕一去不返。
“敢问陈公公,皇后娘娘找我何事?”
陈公公斜着眼睛瞧他,冷哼一声,拂尘往臂上一甩,鼻孔朝天,“请恕咱家无可奉告,快起来吧,万一让皇后娘娘等急了,那可就是大罪了。”
这话说了,哪里等到夏成蹊自己起身,几名小太监上前,直接将人从床上提起,站在地上,如此一来,身上拢着的长披风未免就有些碍事了。
其中一人便直接将他披风剥了,一件洗得浆白的小袄破破烂烂不遮寒,寒气入体,夏成蹊一阵颤栗发抖。
那小太监将他身上剥下来的披风恭敬的递给陈公公,陈公公拿在手上掂量着,“倒是件好袍子,不知小皇孙从哪得来的?”
夏成蹊垂眉,不言语。
“既然小皇孙不愿说,那就到皇后娘娘跟前说吧,带走!”
几名小太监一边一个,夹着人往外走,走得急,夏成蹊不过十岁,一时半会难免跟不上,那几名小太监也不顾念着他,一个劲的往前赶,好几次跌倒在地又被提起,一双原本就洗的发白的鞋磨破了几个洞。
等到了未央宫,天儿已经下起了小雪。
站在殿前院落中,白雪飘飘从天而降,落到他肩头,通堂的风儿一吹,刮得夏成蹊小脸通红,捂着手直哈气。
直到冻得脚都麻了,那陈公公这才装模作样的出来,“皇后娘娘懿旨,宣。”
夏成蹊沉默的跟随着陈公公往里走,心中暗自盘算,今天该如何脱身才好。
那日路遇贵人,幸得贵人出手相救,今日在这未央宫,又当如何?
若是皇后娘娘有心刁难,困在这小小一方,他可真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正思索间,大殿们被推开一小扇,夏成蹊低头走进,浓浓的檀香猛地传入鼻翼,香味太浓,夏成蹊不舒服的缩缩鼻尖。
夏成蹊被引到皇后宝座前,规规矩矩行礼。
“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良久没有声音传来。
夏成蹊便就着这额头点地的姿势跪在那,跪的小腿胳膊直打颤了,一声慵懒又威严的身影这才响起,“起来吧。”
夏成蹊心里暗暗叫苦,万恶的封建社会,磨死人!
心底虽然千万般不服,可面上依旧恭敬有余,一副诚惶诚恐怯弱的模样,甚至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多谢娘娘。”
“今儿本宫传你前来,是有件事要问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
夏成蹊没抬头看,但就听着声音,温柔细腻之余又夹着一份高高在上者不怒自威的气势。
能坐上皇后宝座的人,自然不会是简单的。
“不知娘娘所问何事?”
“听说前几日你和照料你的王嬷嬷发生冲突了?”
夏成蹊故作惶恐,“回娘娘的话,孙儿不敢欺瞒娘娘自,只是那王嬷嬷做事有违宫规,我不过……不过随便说了几句而已。”
“说了几句?”那声音徒然尖锐,咄咄逼人道:“说了几句你便要害死王嬷嬷?你可是天家贵胄,好狠的心啊!”
夏成蹊抬起头来,一脸的仓皇失措与无辜。
“娘娘此话何解,孙儿……孙儿从未做过此事,更何况,孙儿哪有能力做得此事。”
头戴凤冠、云鬓朱雀摇的妇人坐在皇后宝座之上,身着五翟凌云繁花锦服,上面的织就金红凤,无一不透着奢靡的皇家贵气。
皇后懒懒靠在凤位之上,侧眼挑眉斜视着他,嘴角挑着一抹冷笑,“前几日王嬷嬷与你有了些争执,你便心生怨恨,将她推入乾清池中淹死,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
夏成蹊下跪,眼眶微红,不住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