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傅钧毫无所动,只是沉默地望向青年,冷漠之中隐含戒备,右手悄无声息地按住剑柄,虽未立刻拔剑出鞘,但如临大敌的意味不言而喻。
青年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含笑道:“我来了已有一刻时间,倘若是平时,你灵力尚在,必定能够察觉。倒并非我这几日修为大增,或是学了什么新的隐蔽行踪之术。”
傅均默然不语,眼神冷冽。
青年似乎毫不介意傅均的漠视,依旧面含微笑,自行道:“你我总归是旧相识……今日我便帮你解决这点小麻烦如何?”
话声甫落,青年一拂衣袖,数道淡蓝光芒便从他掌心中飞出,疾如雷鸣电闪,瞬间落在六名白云派弟子身上,一个不漏。
傅钧纵然对青年心怀戒备,却未能料到青年首先出手的目标并非自己,而是白云派弟子,因此等傅钧意识到青年的举动之时,已是全然来不及阻挡,瞳孔蓦然一缩:“你!”
只见不过一刹之间,六名白云派弟子便已在蓝光之下灰飞烟灭,消失殆尽,竟是连一片残骸也不曾余下。
明明是杀人的手段,于青年做来却优雅自如宛然拈花弄月,而仅在短短一眨眼间,几条鲜活的生命便已无声无息地从世上彻底抹消。
傅均直直盯着青年,他的眸色比起常人要浅一些,与其说是黑色,不如更像深褐色,而喜怒之时便会颜色变深,不比青年一双眼睛漆黑如夜,完全看不出情绪变化。
此时傅均眸色已近纯黑,隐隐透出噬血的气势,愈发显得惊心动魄。
“为何如此惊诧?”青年好整以暇地笑道,“你不会不知道,即便你今日放过他们一命,他们非但不会感激你,反而下次依然会追杀你。斩草不除根,这个毛病可要不得。”
“若是连‘无名小辈’的追杀也惦记于心,事事瞻前顾后,那我还不如现在就自我了断的好。”傅均冷冷道。
青年知道傅均是在讥讽他言行不一,做事虚伪,明明前面才不屑一顾,直说对方是无名小辈,后面却依旧毫不手软,就如对待正式的敌人一般。
青年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你知道我做事喜欢处处力求周全,不留一丝破绽。你虽然下重手让他们昏睡不少于三日,但只有死人才能更好地保住秘密,不泄露你的行踪,不是么?”
“……你究竟意欲何为?”傅均沉默一瞬,叫出那个天下闻名、一言一行皆可能影响数千人身家性命的名字,“秦湛。”
对于许多人来说,秦湛这个名字早已如雷贯耳,即便未见其人,亦早闻其名与流传极广的事迹。
秦湛,为丹霄派现任宗主,乃是前任宗主陆淮风的最后一名嫡传弟子,虽然仅仅继位不足一月,但早已是众望所归,丹霄派上下六千弟子,无一不服。
而丹霄派,乃是道修三大正派之一,与太华宫、天清观齐名,均为修道中人最渴望进入的门派。
对于丹霄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宗主秦湛其人,有过一面之缘的外人认为他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丹霄派门下弟子认为他宽和公正、恩威并行,唯独傅均知道这些都是伪装假象,秦湛此人,最惯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实则冷心冷血,只为自己而活。而他最厉害的手段就是哄着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而对方一直到死也仍旧会以为他是个好人。
……就连傅钧自己,也差一点便成了这样一个被秦湛利用至死的糊涂鬼。如今虽然幡然醒悟,却已是身败名裂,天下难容。
对于傅均的疑问,秦湛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浅笑一声,道:“我把其他人都打发得远远的,尤其是天清观的那位灵和子,此时应该已经身在三百里以外了,唯独只命几个白云派的后辈弟子来搜寻这条道路,应该没有让你太过难为吧?”
秦湛说话之际,语气极其柔和,神情亦显得十分热忱诚恳,就好比是在关心一个亲密无间的朋友。而他双眸犹如两颗明澈的黑曜石,隐隐似乎流转着温暖的光华,令人怦然心动。
傅均却深知其为人——秦湛的表情态度,与心中真正所想的,有时简直天差地远——因此不为所动,漠然以对,沉声道:“你究竟还要做戏到何时?我若落入其他人手里,只怕你会寝食不安吧?不亲手杀了我,你又怎么能甘心?”
秦湛神色不变,亦没有丝毫尴尬,仿佛赞许似的颔首道:“……你还是这么了解我。也对,你我之间,任何伪装都没有必要。”
话声刚落,秦湛便已收起脸上笑意,而仅在短短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彻底改变了,陡然显得无比陌生,仿佛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此时的秦湛,面上再无半点和煦的笑意,一双墨眸中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气,明明眉眼如昔,容貌未变,但却直令人不敢直视,如同沉睡已久的百兽之王终于苏醒,正自散发出睥睨一切、君临天下的威势。
傅钧对于秦湛这样的变化似乎毫不意外,甚至神情中隐隐还有点理所当然的意味。
秦湛忽然一个挥手,一道浅蓝如天空之色的光芒从他掌心中飞射向四周八方,刹那间便已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巨大罗网,将他们两人的身形尽数笼罩于其内,而只在一息之后,蓝色光网却又彻底消失无痕,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周围的景物毫无变化,依旧极为静谧,了无人声,亦无雀鸟轻鸣。
傅钧却认得这是秦湛极为拿手的术法之一,名为“隐踪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