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恩凡背对着他俩,两手在几样兵器上来回摸着,听俩人聊得热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是嫌严天佐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呢?还是觉着虎子前后不一,见人给点好处就凑到人家脚边儿去了?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总之他现在身子僵着,不愿意回身看,却又支着耳朵听,自己跟自己原地较劲。
“给你这个!”
曹恩凡正摩挲着他的枪杆,忽地一个油纸包从身后蹿了出来。他顺着油纸包往上看,看到严天佐被掩在帽檐下的笑脸,浑身都顿住了。
严天佐看他盯着自己不动,以为自己递个东西就把他吓着了。“怎么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是呀,可别这么看着他。严天佐只要一被曹恩凡这么盯住了,就止不住地有点眼花,有点头晕。“怕你昨天没吃饱,给你带的正明斋的萨其马。”他拉过曹恩凡的手,把油纸包往他手里一塞,就闪开了。
曹恩凡看着手里的东西,还是有些晃神,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严天佐带给他的吃的,他回头对严天佐说了声谢谢,接着问:“你吃早饭了没?”
“还没。”严天佐往前走了两步,指着油纸包说,“这里面也有我想吃的。”
“那就一起吃吧。”
曹恩凡拎了两个马扎儿过来,章晋平直接坐在了旁边石墩子上。三个打扮截然不同的人,凑在刚刚开始喧嚣的天桥的一角儿,守着一个小油纸包吃了起来。
曹恩凡看着莹亮的萨其马,嘴角忍不住地浮起了笑意。这是他们满人的食物,严天佐会选它可能只是因为这是正明斋的招牌,抑或仅仅是店里伙计的推荐,但是他还是觉得很窝心。一个南边来的人,认识他也就十几日,前一晚明明是他做东,却还担心自己没吃饱,一大早就买来了合他口味的食物,巴巴地给送来。曹恩凡想,哪怕这一切都是他的无心之举,也是难得了。想着,他抬头去看严天佐。
严天佐感到他的目光,冲他笑笑说:“萨其马好吃吗?听说你们满人最喜欢这个。”
曹恩凡像是被毒辣辣的日头可劲儿地晒了一下,从内到外都烘热了。他竟然不是无心的。曹恩凡赶紧埋了头,答应了一声,这心慌又来了。
吃完了东西,严天佐识趣地退到了一边,省得碍事。章晋平敲起小锣儿,曹恩凡挥舞起红缨枪,今天的买卖又开始了。只是曹恩凡舞着枪,总感到身上一阵阵的不得劲儿,运气不畅快,像是筋脉不通。每一转身,瞥到严天佐在一旁看他,他就心生羞愧,仿佛昨天以前的卖艺是光明正大的营生,今天的卖艺就成了光天化日之下丢人现眼。他也搞不清这一天之间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有了这种变化,只觉得,不能让严天佐这么看着他,在那人面前卖艺,他已经不好意思了。
一套枪耍完,严天佐头一个儿往地上扔钱。这一下子让曹恩凡更觉得没脸了。他急走两步到了严天佐面前,低声说:“你这是干什么?”
“给钱啊!”
曹恩凡弯腰拾起了严天佐的钱,塞回他手里,说:“既然是交了朋友,自然是不必了。已经吃过你的喝过你的了,难道还要让你养着吗?”
严天佐知道曹恩凡很是拿这些当回事儿,就顺着他的意思把钱放回了口袋,“其实没关系,你权当是我帮你们带人气儿。等旁的人都给完钱了你再还我也行,干嘛非要现在就给我?”
曹恩凡四下看看,果然在严天佐扔下钱后,给钱的人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心知他说的也没错,是自己太在意了。可仍是不能由着他,于是去兵器架子后面取了康爷爷的鸟笼子过来。
“你今天闲着呢?”
严天佐看着曹恩凡手上的鸟笼子,随口应了一声。
“那正好,我今天出来的急,没来得及去琉璃厂那边给康爷爷修这笼子。本来是想收了摊晚上再去的,既然你闲着没事,就帮我跑一趟,成么?”说着,曹恩凡把鸟儿笼子朝严天佐举了举。
这是不成也得成的意思了。严天佐把笼子接过来,拎到眼前转着圈儿的看。这事倒是也简单,反正自己确实也没什么事,跑一趟就跑一趟。
“成啊。”
“那谢谢你了。到了琉璃厂,找一家叫集宝斋的古玩店,康爷爷的玩意儿大多都是那家老板帮忙淘换的,这东西估计也是。”
严天佐一边点头答应着,一边嘟囔着店铺字号,转身走了。曹恩凡看着他拎着鸟儿笼子出了人堆儿,直到再也望不见人影儿,才松了口气儿。
集宝斋不难找,在琉璃厂儿算是个大门面了。严天佐对古董字画向来不感兴趣,因此看着四壁挂满的名作,多宝格上陈列着的珍奇也无动于衷,一心只想问问掌柜的,这鸟儿笼子还能不能修。
掌柜的三十来岁,留着胡子,从严天佐手里接过鸟儿笼子,手把着仔细看了看,说:“能修,不过要把整个笼子拆了,找到合适的材料,替换了现在折了的这根,再重新装好才行。”
“大概要多久?”
“我倒是能找到手巧还麻利的工匠,可是全弄好了,也得几个时辰。这笼子看来年头儿不短了呢。”
“听说有三十年了。”严天佐喝了口掌柜的给他沏的茶,看着湛青的茶叶在青花盖碗儿里打转儿,想起了昨日在曹恩凡家喝茶的情景。
“掌柜的!”这声从门外传来,洪亮且气势十足,亲热中又有威严。
严天佐偏了偏头,见一个高大身影背着光跨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