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这是什么酒?”人们纷纷看向主位。
金缕雪喝了一碗酒,狭长眼角微微眯起,似在细细品味,轻声道:“此酒出窖之前,我曾梦到一位佳人,遗世独立,顾盼神飞,她在我的书案前留下了一首诗。”
一个江湖人大声道:“原来不只我们傻老爷们会做梦遇美人儿啊哈哈哈……”
钟意没来由觉得有些焦躁,问道:“留下一首什么诗?”
金缕雪从怀中掏出一张雅致的书笺,递给离自己最近的钟意,钟意看了一眼,脸色一变,霍地站了起来。
只见这是一张凤尾笺,精美的凤纹丝绸上,用娟秀的蝇头小楷写着: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钟堂主这是怎么了?”人们一惊。
“没事。”钟意缓缓坐下,然后将凤尾笺传给了旁边的人,眉头微微皱起,手指在案下搓了两下,回忆着残留的触感。
——当日留在赤炎门主马飞沙尸体上的,也是一张这样的凤尾笺。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金缕雪。
凤尾笺在人们手中传了一遍,回到金缕雪的手上。
一个人迫不及待地拍马屁:“诗美,人美,想不到字也如此的美,金掌柜真不愧是旷世奇女子啊!”
“这不是我写的,”金缕雪打断他,“梦醒之后,我在窗前的书案上发现了这张书笺,墨迹还没干……”
众人哗然:“真是奇哉!”
金缕雪扬了扬凤尾笺,展颜笑道:“这样的际遇,想必不是人人都能遇到,大概是酒神在上,给我的启示,所以我想,这坛新酒不妨就叫‘静女’。”
“静女……”
气氛不由得冷了下来,高台上只有焚烧香料的细小爆裂声,钟意抬头看向金缕雪,看到她在缭绕的烟气之后安静地喝酒,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
啪……一粒灯花无预兆地爆裂了。
在座一个江湖人幽幽地出声:“静女其姝……金掌柜,你所梦到的佳人,是乐其姝吗?”
金缕雪抬眼,慢慢一瞥,抬起下巴:“是,又如何?”
第十六章
那人义正言辞道:“当年乐无忧勾结魔谷,其母乐其姝包庇窝藏,二人都早已伏诛,你现在提起这事,难道是想翻案不成?”
钟意循声看过去,发现这第一个跳出来的,竟然是安济,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以老盟主夫妇的克己谨慎,怎么会生出这么个一戳就炸的炮筒子。
金缕雪喝酒的动作停了下来,懒洋洋地斜坐在罗汉床上,斜眼看着安济冷笑,将刚才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是,又如何?”
“你!”安济没想到她竟如此大胆,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要给十年前的旧账翻案,怒道,“不醉酒坊位列天下五佬,可你竟如此正邪不分,真是让人看不起!”
金缕雪哈哈大笑起来:“安小侠,我金某人何时需要你来看得起了?”
身为天下盟的少盟主,安济向来是众星捧月,何曾被一个女人如此讥讽过,登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抬手去抓腰间佩剑,却一把抓了个空,才陡然想起白衣夜宴的“不穿甲胄、不带兵器”的要求,一时涨红了脸。
“少盟主何须动怒?”钟意坐在案前,摇着纸扇含笑说道,“当年旧事你我都没有亲历,自然不知是否另有隐情,但以金掌柜的武功和地位,我相信她不会信口狂言,不如暂且坐下来,听听金掌柜有什么说法。”
安济愤恨地瞪他一眼,眼神纠结地犹豫半天,哼了一声,坐回自己的席位上,扬起下巴看向金缕雪:“我看你怎么翻案。”
“翻案倒说不上,”金缕雪低头慢慢倒了一碗酒,双手端起,敬向在座各位,淡淡道,“只是这桩旧案疑点颇多,金某心里有些疑虑,还请诸公为我解惑。”
一个江湖人道:“风满楼一案已经过去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我模糊记得,当年月蚀夜除魔,风满楼出力颇多,可不到月余就爆出乐无忧勾结魔谷的消息,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哎,是啊,”另一个人附和道,“若乐无忧当真勾结魔谷,月蚀夜那晚风满楼也不该如此卖力啊,那不是自相残杀吗?”
“王掌门此言差矣,”一个年轻人道,“我听说乐无忧当年不过十七八岁,是个最不知好歹的小王八蛋,此事八成是他牵连了风满楼,要不然以风满楼数百年基业,吃饱了撑的么,会和魔谷同流合污?”
此言一出,人们纷纷点头,风满楼乃天下盟歃血之初就已经加入的老门派了,无论武功、财力还是名望都比那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魔谷要高上一大截,与魔谷勾结,有百害而无一利,正常人都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一个两鬓花白的老者沉声道:“当年盟总的意思是交出乐无忧,便不追究风满楼的教养之过,然而乐其姝此女甚是刁蛮霸道、不讲道理,故而导致了风满楼的覆亡,当真可惜,可叹,可恨。”
“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来。
钟意转头看去,发现是坐在左侧第一席的常子煊,只见他端坐在椅子上,后背傲然挺直,面色冷峻,宛如杏仁的眼中滑过一丝嘲讽。
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定睛看向那双眼睛,只觉其中清光荡漾,犹如满天星辰。
常子煊感觉到他的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