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一听,撒泼撒得更疯,当众哭道:“那太太怎地就不让宝玉去送的,宝玉难道不是三姑娘的至亲了?”
贾环年纪尚幼,见这情形,傻愣在当场。
贾母等见了,也知贾环不成,可若真让宝玉去,又怎么舍得下这枚宝贝疙瘩凤凰蛋?
整个过程中,新鲜出炉的南安郡主贾探春,始终僵着一张脸坐在荣禧堂上。
贾府卖了她,换了南安郡王府的人情——如今却人人都当她是个死人似的,从头至尾,没有人来问过一声她的意见,无人替她张罗操持——须知,她这是和亲,可也是出嫁啊!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宝玉来了,径直上堂,冲贾母与王夫人深深一躬,道:“老太太、太太,三妹妹远嫁南藩,此去千里,道路艰辛。环儿年纪尚小,还是由我这个做兄长的,去送一送三妹妹吧!”
王夫人登时就哭了:“我的儿……那南粤荒夷之地,是何等样地方,你如何能受得住?”
探春:那我便能受得住咯?
更何况,还是经年累月的,家国一抛千万里。
宝玉是个细心肠的,看一眼探春,便知她的心思,也觉得尴尬,赶紧劝王夫人,说:“母亲放心,此去路途虽远,毕竟与三妹妹一道作伴,又有南安郡王府的侍从随行,想必是无碍的。”
“再者,儿子不习弓马,亦无功名在身,平日只知写些歪词闲赋,无法为君父分忧。如今既是圣人有旨意,便请母亲看在儿子比环儿年长,又与三妹妹自小的情分,让儿子送一送三妹妹吧!”
说着,宝玉也动了情肠,不免垂泪,低声道:“往昔儿子生性怯懦,遇事只是一个’躲’字,如今父亲不在家中,自然应担起这护着弟妹的责任。”说毕,宝玉郑重跪下去,恳切无比地道:“请老太太、太太应允。”
王夫人早已哭成个泪人儿,一句话都说不出。
贾母坐在上首,倒是喟叹了一番,终于垂泪点头,说:“宝玉这真是长大了。”
*
只因有宝玉相送,贾府终于全体动员,上下齐心,一力为探春张罗,为她添妆,送她南下。
连柳眉这样的小喽啰也分配到了任务,厨房需要根据宝玉与探春的口味,准备出至少能存储一个月的路菜,给宝玉和探春捎上。
柳眉有时想想,觉得上头的想法也真是奇怪——与其给探春宝玉带上些路菜,一路行来一路吃,吃一点便少一点,岂不是更是觉得家国遥遥了?
不过柳母却做得很认真。毕竟这些年,她对宝玉和探春的口味已经极为了解,当下只选了那香而少油,可以久放的材料,做了七八种路菜,看着平平无奇,只是鲫鲞、白鱼鲞、斑鸠丁、笋丁、油浸菌子、卤香干、乳瓜等这几样,却全是那对兄妹素日所喜的。柳眉来帮忙,用瓷罐将那些一样一样地装了,淋上浅浅一层香油,再用油纸细细将罐口封住。平素只需要用洁净的筷子取用,便是摆上两个月也不得腐坏。
而柳眉想了又想,寻了个机会,看了一回探春身边的大丫鬟侍书,细细交代她南藩的一些饮食习惯与注意事项,只说是从厨子之间打听来的。侍书千万谢了。只可惜,探春以后注定经年累月要居于南面,只能迫着自己去习惯那边的饮食了。
待得探春辞别贾府众人,与宝玉一道,踏上和番之路。邢夫人便将迎春从大观园里接了出去,只说已给迎春说了婆家。
去了迎春、探春,再加上之前搬出去的宝钗宝琴,返家备嫁的湘云,大观园里,终于彻底冷清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