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亦尘不肯懈怠的码好碗筷站起来,目光正直坚定:“我要再去找掌柜的问清楚。”
贺兰玖把酒壶里的最后几滴梨花酿倒进嘴里,垂眼盯着桌面,耳朵却专注地分辨他在大堂中的脚步声。
“笨死了,被妖鬼所害的凡人又不止这一个……”
华娘的丈夫早些年就去世,酒肆里她说了算,午饭后正在院里督促伙计不要偷懒,看见钱亦尘过来愣了愣,唇色一片苍白。
钱亦尘认定名为主角光环的东西已经笼罩过来,站在不远处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掌柜的刚才没说实话吧?你这样隐瞒,就算别人想帮忙也无能为力,今天晚上作祟怨灵跑到谁枕头旁边,我就管不了了。”
身后搬运油米的几个伙计进了厨房,华娘左右看看,一咬牙和盘托出:“我,我和孙家有交情,听说他们出事后深夜跑过去,拿了点前屋的古董花瓶,卖掉后把酒肆翻新了一遍,真的只拿了一点,不然我这小店也就撑不住早早倒闭了!没,没敢进后院。”
钱亦尘全神贯注的屏息,才听见她压低到趋近于无的声音。翻新这家店的钱绝对不是小数目,华娘未必如她所说“只拿了一点”。
原来怨灵并非盯上贺兰玖一个人,徘徊在这里是,打算拿个双杀?
孙文君都已经化成厉鬼了还惦记着家产银子,只能说明执念颇深,大概鬼也和人一样有点莫名其妙的偏好。
那么现在跑回去把孙宅搬空,晚上她是不是就会主动找上门来了?
钱亦尘觉得这个方法很有可行性,正在盘算具体措施,突然被一阵汪汪的犬吠打断思路。
“掌柜的,你要的黑狗买来了,是不是就地放血除除晦气?”
华娘心不在焉的僵硬点头,求救目光落在对面的道门中人身上:“道长,你看这有用吗……”
“不要叫我道长,叫我公子!”钱亦尘忿忿的打断她,望着哀哀直叫的黑狗叹气,“虽说它的血驱邪,但朱砂之类的完全可以替代,而且也不是你这么用的,好比病人直接将珍贵药材整个吞下去,少了炮制,效果绝不会好。”
华娘垂下年过三十仍然保养得当的脸:“那这狗……”
“狗留下看家护院多好,对阴邪之气极为敏感,说不定怨灵来了还能叫两声提醒。”钱亦尘蹲下去摸摸那只大狗的脑袋,其实没指望它派上用场。
华娘被说了一通,只说全都仰仗公子便惭愧的匆匆告辞,藕色裙摆在急促步伐下一阵摇晃。
皮毛油亮如墨的黑狗似乎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吐着舌头趴下,也不咬人,翻出肚皮给救命恩人摸。
钱亦尘煞有介事地揉揉它的肚子:“没什么,不用客气,你要是察觉有阴魂作祟,记得叫几声提醒我啊,大黑。”
反正动物不会抗议名字难听,随便取一个吧。
钱亦尘单手抚摸大黑,忽然在肚子的皮毛间摸到一粒小而硬的东西,停下来抠了抠:“生病了?还是被虫子叮了?”
大黑肚子上长了不止一粒小肉球,一边四个正好两排对称……有古怪,感觉像是邪术阵法。
“钱……”
“封梵,你回来啦!从后巷进来的?”钱亦尘正在埋头研究它的肚子,听见熟悉的声音双眼唰的明亮,又顺口说,“这狗好像生病了,”
封梵刚到酒肆,手上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远远看了眼咳嗽一声:“那并非疾病,咳,而是它的乳……”
“这是只公狗啊。”钱亦尘低头看了大黑的胯间点头确认,试图把肉粒抠掉的动作突然僵硬!
自己是个男的,不也长了吗?
至于封梵,已经无奈的快咳出毛病了……
片刻之后,钱亦尘生无可恋的站起来,脚步虚浮一路飘远:“不行,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得去投个胎,时间不等人,你不用送了……”
他来到这里除了跟主角抢戏,救主角死对头以外,还在主角面前公然耍了一回流氓啊!
说好的要抢光反派时髦值呢?
印象值不断走低,“猪队友”三个字要陪伴终身,要不是早春寒冷,他就直接跳进后院的这口井里了断此生了!
“……哈哈哈哈!这回可不是我逼你对着一只狗肆意玩弄的,封梵他人呢,是不是已经先出发去青州了?”
贺兰玖在二楼厢房里笑得直捶桌子,那条翠色大蛇盘踞起来,脑袋搁在尾巴尖儿上。
躺在床里侧的钱亦尘,单手掀过被子遮住脸:“什么玩弄,你用词注意点!我就是摸了大黑几下,你看到小动物不会很想去逗一逗吗?”
“首先,那只狗牙齿尖锐,身长足有半人高。”贺兰玖在桌旁坐直,逐渐收敛笑意,“其次我看到小动物,只想把它们撕碎了吃掉。”
钱亦尘闷闷的声音钻出薄被:“……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那你抓孙文君这件事,还要不要谈了?”贺兰玖慢条斯理的解开束发带向床上走去,毫不留情的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今天晚上我不打算叫封梵一起去孙宅搬东西引厉鬼出动,想自己去。”钱亦尘木然盯着上空,只有嘴唇开合,“不是因为发生了这种小事……”
而是他刚才在封梵脸上看到的神情,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疲惫。
那个人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在为猎人盟会奔波,一路战斗至今,没有任何放松的时间。
要不然让封梵放个假,他去打怪吧?
贺兰玖若有所思的枕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