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接过刀,在空无一物的案板上虚切了整整一个月,以至于晚上睡觉时手腕都跟着抽疼。
蔡老板送了他两贴膏药,阿九却一直放在枕下没用,他总觉得手腕上缠着东西会有种被束缚的感觉,以至于难以控制力道。
“那是因为你功夫不到,”蔡老板靠在门口点上一只烟,小眼睛幽暗迷离道:“当初我拜师的时候,手腕上都绑上纱包,一直练到运刀自如,最后感觉它已经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阿九动作停住,道:“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蔡老板叼着烟走过来,接过菜刀,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肉,在阿九瞠目结舌中在左掌上将它切成碎肉糜。
“就像这样。”
“好……厉害!”阿九接过肉糜,难以置信的问:“师父,我将来能不能做到跟您一样?”
蔡老板洗着手道:“这要取决你付出多少。”
阿九立刻两眼发光,“谢谢师父,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蔡老板看他又全心全意的埋首空切,兀自若有所思的走开了。
小蔡放学回来时,踮脚看着空空如也的案板和满头大汗的阿九,好奇道:“什么都没有,阿九哥哥你在切空气吗?”
阿九把菜刀收到小蔡够不着的地方,推他出去洗了脸,四处寻不着蔡老板。
小蔡道:“别找啦,我放学时看到他正坐在公园那儿发呆呢。”
“啊,那今天还做生意吗?”阿九问。
自从收了阿九为徒弟后,蔡老板似乎就把心思全放在了他身上,整天带着他东转西逛的,面馆也是三天两头的关闭。
阿九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害师父整天操心。”
小蔡说:“跟你没关系,他每年到这个时候就这样,因为再过半个月就是妈妈的忌日了。”
阿九恍然,“这样啊,那师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蔡闷闷道:“不知道,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不过你千万别在爸爸面前提这件事,他生起气来会很可怕的!”
阿九接了杯水喝,自语道:“难怪师父这两天话很少…”
“阿九哥哥去哪儿?跟我玩一会啦。”
“我再练一会儿刀功,你先自己玩吧,注意安全哦。”
小蔡探头进厨房看了看,摇着头道:“难怪爸爸喜欢你,要是把你的勤快分一点给我就好了,也不用每次考试都不及格。”
九月,阿九已经能熟练的运刀了,切起土豆丝来也有板有眼。
三个月内,小满前后来了有十几次,每次都提着很多礼物,蔡老板气到无处发泄,他一来自己就离开面馆,直到夜深才回来。
等待的时候,小满就在门口椅子上跟正练刀的阿九隔着墙壁聊天。
在得知阿九如今是蔡老板的徒弟后,他唏嘘感慨了老半天。
小满刻薄道:“看不出他还这么有见的,我还当他要守着那身本事带到棺材里去呢。”
阿九复读机一样回他,“蔡老板是个好人。”
小满冷笑,“他是你师父,你当然说他好,看见他是怎么待我的没?整个一油盐不进的主儿,我磨破嘴皮子花那么多心思讨好他,全都肉包子打狗了。”
“你给的不是师父想要的,他要的小满哥你也给不了。”
“哟,还拽起哲学来了,那你跟我说说,姓蔡的他想要什么?”
“师父要清静。”自从师母忌日后,蔡老板就比先前更加沉默抑郁,这时候小满还来骚扰,实在有些不厚道。
小满不乐意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来他就不清静了?你知不知道我给他介绍的什么工作?在太子的爷爷那里上班,你说这是多好的事情啊,他怎么就想不开呢!”
阿九困惑道:“天底下厨师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师父去呢?”
小满懒洋洋道:“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他手艺好,二是因为对方指定非要他不可。”
“那为什么他不自己来,而是委托小满哥你呢?”
这话像戳到了小满的痛处,顿了好久他才幽幽道:“你以为我欠虐喜欢被人骂么?还不是为了太子……”
后面一句他声音很低,没想到阿九隔着墙壁还是听到了,立刻跑出来道:“太子他怎么了?”
小满扬起眉毛,“小孩子乱打听什么,跟你没关系。”
虽然说的是事实,阿九却被这句话伤到了,想到闻人楚那句冷漠的‘这个笑话不好笑’他心里就堵得慌。
小满见他一脸失落,便试探道:“怎么,还想着太子是你哥哥呢?”
阿九道:“他本来就是。”
小满站起身,整整高出他一个脑袋,居高临下的斜睨着阿九,“别做梦了,玩儿你的刀去吧。”
在他离开面馆时,身后传来一个固执的声音,“他真的是我哥哥!”
一个乡下来的小鬼,居然敢跟太子攀亲戚,别说是一点都不靠谱的事,就算是真的,也不会有人承认,更没有人敢把它当真的。
小满扬起嘴角,露出抹讥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