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舒容予相处久了,他发现随时随地违心地微笑,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
“等雨停了……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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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家已经关门的店铺前躲雨。一帘帘的雨珠从店铺招牌挂下,在脚边的石砖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两人相隔半米并排站着,默默注视着此刻有些凄凉的街景。
顾泽的头发都在往下滴水,他伸手捋了一把,忽而轻笑出声:“啊,真是巧合。”
身边的男人顿了顿,终于转过头来。
顾泽的上衣湿淋淋地贴在皮肤上,勾勒出青春美好的身材。那个为某杂志拍封面时精心做过的发型已经彻底没了形状,垂下来的留海半遮住了眉眼,狼狈中偏又透出一丝凌乱的性感来。
人都是喜欢美丽的东西的,就像看见花朵,总想去摘。
可惜有些花即使开得再盛……
舒容予闭了闭眼,嘴角微扬:“什么巧合?”
“两年以前,你一个人跑到大楼外面抽烟时,好像也是个雨天。”
顾泽双手插进牛仔裤的口袋里耸耸肩,忽略了对方惊讶的目光,“我记得当时我们在给一部季番配音,连着录了好多集,中间休息的时候我躲出去想打个电话,刚好拐到了你站着的地方。”他笑了笑,“你不知道我看见你点烟的那一瞬间,心中有多失望。”
舒容予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泽仰头望向水雾迷离的天空:“声优最宝贵的就是嗓子,偏细腻的声线尤其需要维护,抽烟是忌讳中的忌讳。我原以为你这么敬业的人,永远不会做出不符规矩的事。那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一直供奉在神龛上的偶像,滚落下来成了凡人。
“结果——你还记得自己当时做了什么吗?”顾泽笑着转过头。对方依旧没回应,看过来的眸色深沉。
“你抽了一口又掐掉了。
“我站的位置看不到你的正脸,也想象不出你会是什么表情,但我猜,多半是像现在这样没表情。
“那一刻我心里就在想,真可怜哪!”
他含笑望着舒容予,仿佛透过光阴望着当时的那道背影,“真可怜哪,这个人!他一生遇到过多少烦心事,从不肯对别人说,自己又无从排遣,想要肆意一回,最终还是被心里的那些框架挡住!”
舒容予难掩动容地迅速别开脸。
“可我既不能走去询问你为什么伤心,也不能讲出任何有用的安慰。我只能走开,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的靠近。
“说实话,这么多年我迂回辗转,所求的也不过是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
“前辈……
“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在将你当作偶像崇拜,也不是在将你当作长辈尊敬,更不是你所认为的年少冲动。”
顾泽深深地吸气,只觉得胸口溺着一股温热,嗓子发紧。
“我想成为那个能陪伴你的人,容予。”
夏日的雨很快削减了声势。渐渐泛亮的天光中,他看见男人扭头望着街道尽头,胸膛微微起伏。
能说的话已经说尽,顾泽闭口不再言语。耳畔的雨声由磅礴转为淅沥,舒容予终于回过头来,面上却已是一派平静。
顾泽最见不得对方这个表情,每次面对时都觉得心中没底。刚才中了邪般凭空冒出的勇气转瞬又不见踪影,他微抿起嘴,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舒容予似是轻叹了一声:“小顾,你还记得我说过,你最大的弱点只是成长得过于顺利吗?”
这句话问得突兀,顾泽不解其意地点点头:“记得。”
“当时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恕我直言,你对于语气的不敏感,正是由于你美满的家庭环境。”
舒容予的语声从容得好似置身事外,好似几分钟前被强吻又差点被车轧过的那个人不是自己。顾泽心下已经预感到了结果,却只能等他说下去。
“如果一个人从小生活在关爱中,他喜欢的人都喜欢他,他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他想做的事都被支持着去做……那么,他便没有机会去学习察言观色,也没有必要通过表情或是语气,揣摩别人的心情。”
男人冷静地、不带感qíng_sè彩地分析着。
“这世界对于他始终是友善的,以至于他在潜意识里相信着,只要自己有所需求,为之有所付出,最终必然会被满足。
“可他不明白,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遂己愿……有些人他永远都靠近不了……”
他几近残忍地微微一笑,“有些东西即使再渴望,他终究没有资格得到。”
顾泽过了许久才相信,对方的意思真的是自己理解的那样。
或许是从来没有想象过舒容予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他又花了片刻工夫,才接受自己被明确拒绝了的事实。
顾泽直直地看着他,一时竟想不出该作何反应。
舒容予微笑得毫无破绽:“我并不是在说你。”
顾泽又愣了愣,露出一丝苦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各种错综复杂的情绪争相翻涌,能组织成话语的却只剩一片冰凉。
“今天的事是我冒犯,你别放在心上。”
“你也是。往后我们还是同事,”舒容予站得笔直,“不要因为今天而多出芥蒂。”
顾泽张了张嘴又闭上,良久才惨然一笑:“我又干蠢事了。早知道会是这样,不如不说,至少还能不清不楚地留在你身边。”
舒容予神色不变:“把话说开了也好。小顾你是个前途无量的孩子,别在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