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数冷笑了一声:“她正是如此。”略一迟疑,又补了一句,“与她姑母是一样的,只不过少些心机罢了。”
一提到太后,桃华就想起了贤妃和沈数的眼睛,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问道:“有件事我想冒昧问一下,你的眼睛——究竟是看见红‘色’就会不舒服,还是根本看不到红‘色’呢?”
沈数怔了一下,看着桃华被火光映着半明半暗的脸,心里有些酸涩之感,但还是坦然道:“我自幼不知什么是红‘色’,还是到了八岁的时候才发现,宫‘女’们所说的红‘色’衣裳,在我看来与灰‘色’无异。”因他是皇子,衣裳自然多是青蓝之‘色’,宫中宫‘女’按例也不能随意穿红,因此竟是到了七八岁上,才发现在他眼中根本不知何为红‘色’,一律看成深浅不一的灰‘色’。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仿佛也不完全是只看不到红‘色’,有时她们说什么绿‘色’,我也分辨不清,只是到底是什么绿,我却记不得了。”他略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舅母和表妹她们总是说许多颜‘色’,有时这个做了衣领那个做了镶边,我实在分不清楚。”
桃华忍不住笑了一下。直男嘛,理解理解。不过,这种情况不出她所料,沈数是红‘色’盲无误了。
“关于你的眼睛,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只是怕你不相信。”桃华虽然知道自己是对的,但说出话来仍旧有些忐忑,毕竟沈数这么多年都以为自己是带来的胎毒,能不能相信她的话很成问题。
沈数却笑了笑:“你说。我相信。”
“你的眼睛——”桃华凝视着他,轻声说,“并不是我祖父用错了‘药’所致。”
沈数怔了怔,桃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听他问道,“是我幼时被什么人下过‘药’吗?”听起来竟是全然地相信了她。
“不是——”他这样信任,桃华后面的话反而不好说了,“这是一种遗传病,就是说,是先贤妃娘娘传给你的。其实此症在前人医书中也有记载,称为瞀视,也叫‘色’盲。《亢仓子全道》中说:夫瞀视者,以黈为赤,以苍为玄。吾乃今所谓皂白,安知识者不以为頳黄?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色’盲也分为好几种,你这种乃是不见红‘色’,叫做红‘色’盲。还有不见绿‘色’的叫绿‘色’盲,不见蓝黄之‘色’的叫蓝黄‘色’盲,更有所有颜‘色’在他眼中都是黑白之‘色’的称为全‘色’盲,不过极少见罢了。”
这次沈数的眉‘毛’皱了起来:“先母并没有这种‘毛’病。”
“先贤妃娘娘只是没有显示出来,但这种病症却在她血脉之中携带着,因此传给了你。”桃华沉‘吟’了一下,伸手想去捡两根柴火,“男‘女’有别,其不同之处在于血脉中的一物,姑且称为染‘色’体吧。”
她这一伸手,才发现自己一只手一直握在沈数手里,现在一动,两人都有几分尴尬。沈数连忙放开了她的手,桃华耳朵热了一下,赶紧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将地上的柴禾与稻草捡起几根,开始讲解x染‘色’体携带‘色’盲基因的原理。
因为想要尽量讲得通俗易懂,桃华很费了一番心思,还是觉得没什么把握:“……所以先贤妃娘娘并没有瞀视之症,却将此病症传给了你。我这样讲,你能明白吗?”或者说,沈数能相信吗?
沈数低头看着地面上代表x染‘色’体的三根木柴和代表y染‘色’体的一根稻草,表情有些古怪,半天才道:“那先母的瞀视之症,便是自外祖父母处传来?”
“没错。”桃华觉得他很聪明,“男子若有此症,必然有所表现。但‘女’子若有此症,却多半是隐匿的。我听伯祖父说,令外祖父是没有此症的,那么应该就是令外祖母传下来的病症了。”
沈数又看了看地上的东西,问道:“能治好吗?”
桃华摇了摇头,有些抱歉地回答:“这是治不好的。”按理说瞀视之症在唐朝就有记载,但或许是历史拐弯的缘故,这时候的医者却都不熟悉。当然也有可能是记载不够详细,以黈为赤以苍为玄什么的,从书面意思看来跟沈数的情况就不大一样。
沈数下意识地又看了桃华一眼。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毛’病无‘药’可医,但现在桃华说得这样清楚明白,不由得又让他生起了一丝希望。他已经发现桃华是喜欢穿红‘色’的,他很想看看桃华穿了红‘色’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可惜……
桃华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带着几分歉疚又重复了一遍:“抱歉,这是血脉之中所携的,并非人力可以改变……”就连她那个时代,也没有办法治疗先天‘性’‘色’盲呢。但是她也许不应该这么明白地解释,让他误以为自己很了解这病症,从而生出治愈的希望。从来没有抱过希望,和有希望又破灭,是不一样的。
沈数醒过神来,连忙笑了一下:“我知道是治不好的。”他看出了桃华歉疚的神‘色’,以为她只是抱歉自己无能医治,连忙想找个话题,随口便问,“这个什么染‘色’体,你是如何知道的?”
完了,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桃华张口结舌,这才发现自己简直是疯了!染‘色’体这样的秘密,也能拿出来告诉这个时代的人吗?她连自己能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