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现在已经离了刘家。”桃华也很憋气。刘家固然可恨,可谭家三房却更可恶,”让你表姐治好病,今后好生过日子。至于刘家,迟早会有报应的。”虽然报应这东西实在太渺茫,而且姓刘的如今是进士了,日子恐怕会比从前还舒服,指望报应--也就是安慰一下陆盈了。
陆盈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桃华,你刚才说,那个病都是因为男子……那,那成亲岂不是,岂不是很可怕?”
”可是我也说过,只要夫妻两人都注意洗浴清洁,就不会有事了。”桃华真没想到会把陆盈吓出结婚恐惧症来,连忙解释,”你看成亲的人这么多,可也没几个人像你表姐这样。再者,她初时觉得不适若是立刻就找郎中诊治,也不会拖到如此严重。”
一说这个,陆盈又恨起来了:”刘家家里穷,拿着六表姐的嫁妆过日子,还不给她吃穿。表姐一过‘门’,嫁妆就被刘家那个,那个死老太婆拿走了。我偷偷听了表姐跟姨母说话,老太婆只说俭省,表姐整日连青菜豆腐都吃不饱,更别说请郎中看病了。那个郑屠户是刘家邻居,是郑家娘子看表姐可怜,才时常送些东西的。说什么表姐跟郑屠户有‘私’情,简直是胡说八道!分明是他成了进士,就看不上表姐了!”
”富易妻。”桃华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谭家不过是乡绅人家,谭家三房更是麻线串豆腐--提不起来。刘家抓着谭香罗的病大做文章,谭家三房不是去想办法力证‘女’儿的清白,而是不让‘女’儿回家,最终‘逼’得谭香罗不得不接下休书才能有机会为自己治病。这世道,对‘女’人何其严苛!
两人拉着手默不作声地走到前头半‘春’堂,客人都已到齐,谭太太的长媳谭大‘奶’‘奶’正陪着客人说笑。谭家想出的好主意--丫鬟们用盘子端了剪成小枝的新开桂‘’上来,年长的‘女’眷们或佩在衣襟上,或纳入随身香囊里,年轻姑娘们则‘插’戴在头上,一室的桂‘’香,好生热闹。
桃华入座,曹氏正跟旁边一位太太说得兴起,蒋燕华却忙捧过来一小枝丹桂:”这是我给姐姐选的,瞧着正配姐姐这茜红‘色’的袄子。姐姐可喜欢这个颜‘色’?”
桃华笑笑:”多谢妹妹了,这个颜‘色’很好。”她肤‘色’不如蒋燕华白皙,平日里衣裳多是各种深深浅浅的红‘色’,今日也不例外。蒋燕华特地给她选了这枝橙红的丹桂‘’,的确是有心了。
蒋燕华目光在她头上手上打了个转,半开玩笑地问:”姐姐脸‘色’不大好,难道是和陆家姐姐吵架了不成?”
桃华被谭香罗的遭遇堵得‘胸’闷,就没注意到蒋燕华那打量的目光,随口回答:”别提了。大概是这几天绣‘’有些费眼,刚才跟盈儿说着话,忽然就一阵头晕眼‘’,只得在她房里坐了半晌,喝了一碗茶方才好些。”
这解释合情合理。蒋燕华这些天自己绣那百寿帐子也绣得眼累,颇有同感。再者桃华头上手上都未添什么东西,想来谭家也不是如上次苏夫人那样有事相求,遂把心思放下,小声道:”绣‘’多了眼睛累,姐姐平时里还要管着家里的事,又要照顾柏哥儿,太辛苦了。若不然,还是让母亲把柏哥儿接过去住几日,等姐姐得闲再送回去,也免得姐姐这样‘操’劳。”
桃华似笑非笑地瞥了曹氏一眼,见曹氏口中虽与旁边人说话,耳朵却竖起来听着这边,便道:”爹爹打算出了正月就动身去京城,算来也没有多久了,不必换来换去的,反而麻烦。”
曹氏大失所望,蒋燕华听到去京城,却不由得兴奋起来,忙道:”爹爹已经定了吗?”
桃华笑着点点头:”已经定了。若无意外,过了二月二就动身。那时路上暖和些,也好走。”
两人说着话,谭大太太已然回来,随即开宴。丫鬟们一道道的上菜上酒,座中又都是稔熟之人,说说笑笑,十分和睦。
宴罢,谭家请来的那几家客人都晓得今日只是来做个遮掩,早早便都陆续告辞了。曹氏因儿子要不回来,心下有些烦闷,多饮了两杯,此刻便有些头晕,多坐了一会儿,便落到了最后。
谭大太太派了软轿,将三人送到二‘门’,正要上马车时,只见一辆陌生的马车过来,车里下来一个打扮得十分体面的婆子,一见谭大太太便满面堆笑:”给姨太太请安。”
”陆三家的?”谭太太看她一眼,淡淡道,”是来接盈儿回去过中秋的?今年怎么劳动了你?”中秋和过年是团圆节,每年这两个时候,陆家必派人来接陆盈,只是从前来的都是陆盈母亲身边的人,这次这个陆三家的,却是陆家管事的媳‘妇’。
陆三家的笑得脸上像开了‘’:”是。奴婢这次接了姑娘回去,怕是就不能再来姨太太家了。咱们家姑娘的名字报上去了,明年开了‘春’就要往京里去呢。”
谭大太太脸‘色’一变:”报上去?报了什么?”
陆三家的嘴都合不拢:”当然是报了明年的选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