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药汤要泡十二个时辰,不能少的,以后每天还要泡冷汁五个时辰。先跟我们去吃饭吧。”
肖起醒过来,楚云飞正好来叫他们去吃饭,眼看着顾擒年不肯走,生拉硬拽地把人提起来,逼着他喝了点粥。顾擒年吃的速度非常快,吃完了就撒腿往林瑟那跑。才开了药房的门,就听到林瑟一阵一阵叫唤着呢。
顾擒年跑上前,看到林瑟在热水里翻滚着,嗷嗷叫唤,眼泪已经停不住地蹦出来,一直往药水里掉,一滴进去就蒸腾成白色的雾气。缭绕的雾气里,顾擒年只看到林瑟一双凄惨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好似求助,又好像要逼他离去。只是一直没听到林瑟说话,顾擒年却听得到它牙齿的咯吱碰撞摩擦声。
顾擒年不忍再看这一幕,扭过头去,悄悄落了泪,过了会等到自己的眼泪能够控制的时候,才转过身来,对林瑟说到:“不知道你生了什么病,不过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小吃。你忍忍,如果疼就咬我。”
他将手臂伸过去,热腾腾的水蒸气烫得嫩白的皮肤顿时通红一片。
林瑟吃了一惊,惊恐地晃动身体躲开他的手,不让他碰,“笨蛋,你会烫伤的,变丑我就不要你了。”威胁着,心里却又感动又心疼。
顾擒年见他故意避开自己,失望地收回手,拖着椅子过来坐在一旁,跟他一起等时辰过去。屋子里摆着用来计时的沙漏,是从西大陆传过来的东西,据说每翻过2次,就是一个时辰,计时工具就是他们的祖先詹希元创制的“五轮沙漏”。
流沙从漏斗形的沙池流到初轮边上的沙斗里,驱动初轮,从而带动各级机械齿轮旋转。最后一级齿轮带动在水平面上旋转的中轮,中轮的轴心上有一根指针,指针则在一个有刻线的仪器圆盘上转动,以此显示时刻,这种显示方法几乎与现代时钟的表面结构完全相同。他还巧妙地在中轮上添加了一个机械拨动装置,以提醒两个站在五轮沙漏上击鼓报时的木人。每到整点或一刻,两个木人便会自行出来,击鼓报告时刻。
顾擒年专心地盯着沙漏,他多么想让时间一下子跳到一天以后啊。这样林瑟的煎熬就能够结束,不必再倔强地忍受热水的烧煮。
“小白菜,你不要愁眉苦脸的,我已经够难受了。”林瑟见不得别人为自己难过的样子,忍不住说起话来,“你摆着这么丑的表情,是想让我吐在里面么?”
“我这么好看,就你挑三拣四的。”顾擒年抱怨,却不自觉挤出一抹笑容出来,无论此刻心里多么的难受,好像对方提了要求,他就难以拒绝了。
林瑟仔细一看,这孩子的确好看了许多啊,从前尖酸刻薄的下巴和眉毛,如今长了肉,看起来顺眼多了。本来就有很好的底子,如今就像春天的柳树抽枝发芽,嫩嫩的十分可口的样子。顾擒年笑的时候很单纯,有种翩翩美少年的气质,让林瑟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傻笑起来,暗自忖度自己眼光好,竟然拐到这么优质的弟弟。
顾擒年没料到林瑟看着他的脸都能发呆,噗嗤笑出声,才没有那么消沉。顾擒年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块寒玉,就从脖子上取下来戴上林瑟的脖子,“我妈妈就给我留了你跟它,听说是寒玉,你且戴着,不知道有没有点用处。”
“快快拿走,这么好的东西等下被泡坏了。”林瑟想要扯下来,奈何自己小短爪子哪里有那本事。哭丧着脸看着脖子下的寒玉,这东西倒真是神奇,不像是普通的石头,贴上身,燥热减轻了许多。不过沸水的煎熬不是一块小小的玉能抵挡的。林瑟只能尽量站直点不让玉靠近水面。
坐了一会林瑟说无聊,顾擒年问他想做什么,林瑟就说弹琴。顾擒年去楚云飞的琴房拿了普通的琴过来,摆在桌子上,随手在琴上一挥,竟然让林瑟联想到轻拢慢捻抹复挑的雅致。
顾擒年随手而弹并琴随心走,全然不拘乐理,不拘于曲谱,一开始的混乱琴音后来却越走越恣意,恍若明月之初开天地,恍若星河之璀璨流光,时而又如总角之孩童墙外欢笑,时而如有伊人红妆画蛾眉……曲中无限意,天地大不同。
林瑟沉浸在琴声里,倒将身上的痛忘记大半,不是不痛,而是注意力都集中在渺渺琴音里,被那份随心所欲所勾引。
当顾擒年的琴声勾起磅礴峥嵘的豪情,林瑟也脱口唱出《日暮归途》。这一曲,虽然只是网络歌曲,但是林瑟不否认自己独词里携手天涯的苍茫壮阔,那一份黄山残烛里举杯对弈的潇洒,始终让他心向往之。
顾擒年听着他的歌,反应迅速地调整自己的曲子,他没听过这首歌,却衔接串联得竟然天衣无缝。每一次拨弄琴弦,好像都是不经过脑子思考,而是指尖自动流淌而出,恣意地游走。沉浸在陌生而美丽的歌声里,顾擒年不知疲倦地弹着,很快记住了歌词,与林瑟相和而唱——
顾擒年:天涯旧路/酒家萧疏/灯萦黄沙残雾。
林瑟:平野客宿/是你醉步/牵马孤旅日暮。
顾擒年:我曾说日暮/原是归途/也曾踏归途/望日暮。不知此生漂泊几度/知足。
合:天地虽大却不如斟两壶/与你一马一剑驰骋川谷/闲了秦筝懒了花囊绣布/身披日月饮江湖/从此管他几番岁月寒暑/逍遥人间笑看俗世痴怒……
琴声戛然而止,不知何时那块玉已经融进了药里面,看不到影子。林瑟急坏了,四只爪子在水里扒拉着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