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有种恐惧,如同把鸡放在鸭窝里的恐惧。
“先得找点钱”辰用这句话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他见到盲眼的乞丐,眼窝处是两个泛红的坑,新肉往外翻着,衣衫不比他更褴褛,静静坐在巷子一端。
于是他采取了最简单的方法——冲上前去,抄起乞丐身边的布袋就跑。
打麦场上的老妇人发现了这一幕,女人们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贼!有贼!”
辰朝她们大声咒骂,脚步不停地往木屋群中钻去。
“捉住他!”即使是抢了一名乞丐,金煤镇的住民仍大声宣告着她们的正义与热血,这镇的女人不比男人冷静多少,在学徒污浊的脏话效果下,当即有人便拖着干草叉向他追来。
只要冲进木屋间的缝隙里,辰有把握溜走,但他的脖子忽然被隐形的绳索勒住,正在与一人擦身而过的瞬间。
“呜”全力奔跑途中喉咙被卡了个结结实实,付出的代价远比溺水时要高得多。学徒涨得满脸通红,左脚在地上一打滑,被拉扯着朝弓箭手的方向拖去。
他的双眼因断气被勒得突出,死死地扑腾在男人高大的阴影下,嘴唇外翻而涨得通红,男人的脸甚至没有转向他,稍稍松了弓弦。
长弓反过来用,瞬间就能把学徒勒死,还好他在对方支持不住时松开了。辰趴在地上痛苦地咳着,抓贼的妇人们纷纷围了上来。
崔恩抖了抖从辰手中取来的阔口布袋,又松开袋口给他看了一眼,里面是两个发霉的黑面包。
“抱歉”弓箭手漠然面对围上来的脚步声,阳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却因眼前蒙着的黑布而显得唐突。他把布袋随手交给老妇人,自始至终都没把脸对着她们的方向,这使他侧面的轮廓显得格外帅气。
“瞎子”周围的少女小声议论道“可惜了……”接着便是若取下黑色蒙眼布会是怎样的美男子一类的猜测。
“嗯,瞎子”崔恩不以为意,伸手提着辰的衣领“我来管教他”,随即把他抓进一间旅店。辰剧烈地咳着,双脚随着崔恩踉踉跄跄地前行。
“我自己……会走”辰怨毒地望着崔恩,复又意识到他看不见,接着手腕一紧,他被甩进客房,正要站稳时脸上遭了重重一拳,摔倒在墙角,他的后脑勺磕在矮木凳的棱角上,昏了过去。
崔恩侧过头,分辨着辰的呼吸频率,确认他是真的晕倒,便随手泼了一杯水在他的头上,他又醒转,抽搐声中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
咳嗽完毕,望着门口的崔恩,他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地爬起,屏住呼吸,朝门口小心地挪动着,忽然眼一花,他甚至没看清楚崔恩的动作,便被一脚踹回角落中,门也被瞎子反手合上。
“还来么?”崔恩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最令辰气愤的是,他的脸从未正对着他。那是盲者专用的轻蔑标志,他酝酿了几秒,待得情绪充足后,开始破口大骂。
“死瞎子,你妈……”辰还没骂完肚子上便挨了一拳,痛得他蜷曲在地上。
“我最恨别人骂我妈。”崔恩在床边坐下,床脚缩着口齿不清的辰。
“老、老子……”
辰缓得一口气,滔滔不绝地骂着,又挨了一拳,他识相地闭了。
“嗯,懂了”崔恩满意地点头。
辰摸到近门的一米来处,正思揣着是否该继续骂吸引他的注意力,又害怕他以此识别自己的位置,拿不定主意时,崔恩从扔在床上的箭囊内抽出一根,随手甩出,那箭“噔”的一声钉于门上,穿透厚达十公分的花榴木大门,看得他胆寒不已。
“你会大封印法”崔恩说道,那并非询问,而是确定的语气。
“帮我做一件事,我便放你走,给你钱”
“你怎么知道……”辰终于醒悟“你就是崩龙渊那里的什么恩!”
“崔恩”神射手说。
崔恩上身套着的黑貂毛夹克反射着暗金色光芒,露出常年拉弓锻炼的胳膊,腋窝处是绕背跨过的弓弦,也是把辰勒得几乎断气的弓弦。学徒带着一丝惧意打量他的猎弓,两人离开金煤镇,沿大路走了半日,又在一处旷野中露宿。
思索良久,学徒不得已而说了实话“那本书丢了。”
“什么?”崔恩愕然,一把揪住辰的衣领。
后者眼见逃不掉,也不挣扎,索性朝他叫道“丢了!被人偷走了!”
“不可能”
“骗你做什么!”辰此时方看清神射手英气的剑眉,休整而密集,与他墨黑的短发和谐一体,只可惜那双眼蒙着黑布。
他定神又道“不信你来搜,搜啊”
崔恩沉吟半响,摆了摆手,背对着辰睡下。
辰没有被殴打,这令他多少有点意外,又问“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不是你帮我”崔恩漠然说,辰看不到他的表情。
“是你用工作换取自由,和钱”
“什么工作?大封印法?你要我去封印什么?我可是一次也没试过”
“你会成功的。”
崔恩的肩膀坚硬,脑后的碎发在火光中遮掩了他干净的脖颈,辰看了一会,忍不住又问“你的眼……”
“出生就瞎了”崔恩回答道。
“那你怎么……”辰又问。
“我用心射箭,而不是用手。”崔恩半是嘲笑地解释道“你们人类不明白”
“说得你好像不是人似的”学徒不满地说,又摸了摸喉咙上被勒得火辣辣的红痕。
“一切生命均有其气息,只要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