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里却没人。
迟衡找了一圈,来到了太守府,找不到纪策,先找到太守骆惊寒也一样。府前,护卫将他的马拦下,迟衡说了来意,护卫硬邦邦地说:“今日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迟衡知道倔强无用,便牵着马沿路走了一走。
都是旧路,看之不忍,客栈在城的那一头,他步履缓慢地走在路上,路上无人,只有笃笃的马蹄声异常清晰,路过将军府时,他站定了,心中涌上一阵阵情愫,他记得里面的每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大大的莲花池。
眼睛越来越模糊。
他仿佛能穿透高墙看清里面的每一棵树每一支花,凝望着高墙,他渐渐失神。他想得太过认真,所以不知道在背后有人悄然而立。不知多久,他回身,一个恍惚。
“……石韦?”
石韦穿着镶暗红花边的黑裳,眸子里说不出的情愫:“你……回来了?”
迟衡收回心思,将马背一拍感慨:“多日不见,石将军还是这么英姿飒爽!我来,是想找一下纪副使,不知他住哪里?”
“纪副使和端宁侯外出,明日才回,进将军府再叙吧。”
原来,兜兜转转,石韦又回到骆惊寒身边。
牵着马默默地走进去,将军府处处兵戈,侍者将好酒好菜端上后悄然退下。见石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迟衡谢绝:“我近日有疾,喝不得酒,喝茶就好。”
石韦没有勉强,见迟衡只吃素菜,问:“你是受伤了吗?吃肉喝酒都不行?”
迟衡笑:“不是,旧疾。”
将军府极轩敞,初夏的夜空也澄亮。
忆起往事,迟衡问:“石将军,不知朗将的家人被安放于何处,一切可安好?”
石韦道:“在一处偏远的山林里,战乱蔓延不到,你大可放心——我答应过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地址。最后一拨被劫的人中,其他的人陆续被救出,唯朗将的大哥颜王还在郑奕手中。朗将的母亲,许是知道自己儿子出事,所以,未过多久就仙逝了。”
迟衡黯然,一口一口地喝着茶。
“你来炻州不会就为这一件事吧?听说你在曙州……你现在在哪里?夷州吗?还是……炻州也不错,都是原来颜王军的人,你不妨留下。”
迟衡笑了:“垒州军现在已是乾元军了。”
石韦一怔迅速反应过来:“可喜可贺,你是乾元军的首领了吗?”
“当然不是,乾元军的头领是容越,我和岑破荆算是他的左右臂膀,但都是这些人。”迟衡又将垒州的事、三人的事简单一说。
石韦点头:“你们三人,倒是不错。”
说起来,岑破荆和迟衡是从骆惊寒石韦等人手里把垒州夺来的,如今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喝茶,实在难得。
旅途劳顿易累,二人对月饮茶,未过多久就歇息了。
睡到半夜迟衡又梦魇了,梦见到处都是血淋淋,他站在一边火海中炙烤,烤得痛不欲生,尤其是心口一阵阵绞痛,痛得撕心裂肺,痛到恨不能把心挖出来摔地上。
辗转反侧到了天明。
睁眼一瞧石韦坐在旁边,一脸忧虑,迟衡就知道自己又把人吓到了,一摸身上全是汗,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起身,舒展了一下骨头,展了展腰背,清风袭来,脱了火海,浑身轻松无比,迟衡没事人一样,故意跳了一跳,笑道:“没事,一到夏天就容易做噩梦了,把你吓到了吗?”
早饭除了点心,还有一大碗乌黑的茶,石韦道:“郎中说你火气太旺,没什么大碍,一天三餐喝这种茶就好。”
味道很熟悉,迟衡闻了一下知道是寻常药草。
石韦姿容很是俊美,却毫无女气,尤其是一身黑衣尤为挺拔,迟衡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看得石韦侧过脸去。迟衡连忙收住眼捏住鼻子咕咚咕咚一口灌下。
却说才喝完。
就听见悠扬而熟悉的一声:“迟衡?来了炻州不找本侯就罢了,本侯站了半天都跟屏风一样,也不见你看一眼。”
迟衡扭头,对上了骆惊寒一双若水杏眼,如水波一样,扇得心里瞬间起波。
迟衡忽然捂住眼睛。
骆惊寒连忙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迟衡死死闭眼伏在桌子上,郁闷地咬牙切齿:“三年前遇上了一个庸医,吃坏了药,现在旧病复发了!”且不提骆惊寒又是打趣又是逼问,也没问出个一二三四。不过至始至终,迟衡都不太敢看石韦和骆惊寒二人。
安错那句话萦绕心头。
——“你看一头母猪都会觉得秀气。”
这可糟了,难怪最近,自己看谁都觉得相貌端正,迟衡后悔不迭。可是安错的那种草药哪里找呢,迟衡揪住郎中问,郎中把疑似的药都摆了出来,全部不是。
迟衡一咬牙,忍忍算了,反正呆不了多久。
有骆惊寒的指引,迟衡迅速找到了纪策。初一见面,迟衡愣了一愣,他想不到纪策会那么憔悴,削瘦得肩膀都凸出来了,即使如此,脸还是带着笑意,纪策眨了眨眼:“迟小子,这一年你都去哪里了!”
迟衡默不作声。
“傻了?怎么不说话?连人话都听不懂了?”纪策偏了偏头,笑了,眉梢一道细细的纹。
迟衡鼻子一酸:“纪副使,你瘦了很多。”
“瘦怎么了,瘦有风骨,瘦了才能道骨仙风,你呢,上哪里弄得眼睛都是青的?不过,看着倒是又高了——二十不会再长个子了吧?”纪策笑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