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二人进去,棋子全搜罗在楚公子的棋罐里。
见迟衡回来,他立刻起身扑过去,迟衡立刻揽住他的腰以免掉下去。石韦轻微叹了一口气,像不忍再看一样,目光垂下,密密的睫毛盖住了眼睛。
待石韦离开。
迟衡一颗一颗把白子黑子分开,悠悠然地问:“楚公子,刚才那人和你说了什么?”楚公子虽然半痴半傻,从前什么都不记得,但对当下发生的,却记得分明。
“他说……”楚公子学着石韦的语调说:“你,不记得末将了吗?”
末将?
能让石韦自称末将,除了骆惊寒,还能有谁?
岑破荆惊了。
“阿衡,你要送我回去吗?”楚公子可怜兮兮望他。
迟衡抚摩着楚公子的长发:“回去也好,不回去也好,只要你愿意,都随你。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和我一样,留在颜王军,我相信,没有了石城,你也会有别的城池。”
楚公子重复:“颜王军?”
次日,餐桌一片宁静,只听见吃饭的咀嚼声,容越忽然冒出一句:“迟衡,别说这个每天能趴在迟衡大腿上的是——骆惊寒!他不是脸上一大块斑吗?他不是其貌不扬吗?咱们都快把石城刮掉三层地皮了,结果他在咱们眼皮底下,呃,让我冷静冷静!”
清晨,大家就都已知道昨天的事了,个个惊得不像话。
当即分头行动。
岑破荆叫崔子侯来见,顺便看他的反应,果然他见了楚公子一惊,虽同样不忍直视,但神情尊敬。
又将骆惊寒的婢女招来,果然都说,平日里骆惊寒的脸皮僵硬似假皮。他曾有过一次大病,大病愈合之后,照料他的婢女和老仆都不知所踪了——据说骆惊寒幼时长得极俊,就那一次大病,毁了容貌。
见了楚公子的背影,都说很相似,只是举止不似。
而重兵的护卫见了楚公子,也说只见过一次,拿的是骆惊寒的牌子——正是迟衡第二次见楚公子的那次,想来,他是一时仓促,所以来不及换吗?
原因尚不可知。
但他也说,楚公子与骆惊寒的背影神同一人。
古照川也有许多信报:比如骆惊寒有病,比如他疑心极重,比如他郁郁寡欢。联系所有的蛛丝马迹,答案已昭然若揭:
楚公子就是骆惊寒!
因为年幼那次病,不知发生了什么导致他易容出现——也许是病情导致性情大变,也许是为了更好的掌权,他的真实面容姣好,不易服人。
而迟衡十分巧的,竟然见他两次,都是真容。
古照川缓缓道:“难怪崔子侯他们在城池被攻破之后,会显得这么平静。只怕早知道骆惊寒的病了,一州之主得了这种不可控制的病,确实很悲哀。也难怪骆惊寒选择的将领,多是儒将,也是怕病时反叛吧?”
温云白道:“他虽然痴傻,但举止确实有世家气度。”
岑破荆也说:“难怪咱们会在石山见到他,石山顶上有骆家先祖的牌位,他不会是准备跳崖以自谢骆家祖先吧?”
容越郁闷地说:“不要都这么事后诸葛亮行不行!依照安错的药性和估计,他只要一个月就会完全清醒并记起来的!”
容越久久不能平静。
睡前,躺在竹床上,辗转反侧,戳了戳迟衡的脊梁骨:“迟衡,你知道吗?骆无愚纠结了几个城池的兵力,集中来攻石城了,咱们要不要把骆惊寒关起来?”
“不用,你扛住!就靠你了!”
“喂,跑了咱就亏大了!”
“他跑不了的。”
楚公子——不,应该是骆惊寒,忽然站在床边:“阿衡……”
容越一哆嗦,单脚往席子上一踹:“楚……骆……不管你是谁,别这么忽然tuō_guāng了爬床行不行!爬就爬,你别披头散发跟个鬼一样,想吓死谁啊!”
骆惊寒不理他。
才从浴盆中走出来,浑身淌水,就往迟衡身上趴:“阿衡,我热得很。”
他会这样,源于他针扎用药后他体内燥热,跟以前的冰凉正好相反。迟衡扶额,早该想到安错的用药习惯——把聋子治成哑巴,这下可好,又把一个人推入火坑:“楚公子,以后,我叫你惊寒,好不好?”
“惊寒?”骆惊寒咀嚼着,似有感觉。
迟衡给他披上衣服。
骆惊寒强行挤在迟衡和容越中间,还是混混沌沌的喃喃着惊寒这个名字。床小,容越被他一挤两挤,顿时就下去了,气得一跺脚,恨恨地说:“床是我劈竹子做的,席子是我自带的,凭什么把我挤出来啊。我看啊,早点被骆家的——骆无愚带走算了!”
一听骆无愚这个名字,骆惊寒浑身一哆嗦,嘴唇发白。
扎进迟衡的怀里:“我不要走!”
“好端端你吓他干什么啊!”迟衡哭笑不得,拍着骆惊寒的背部安抚。骆惊寒就这么腻上来了,想推都推不了,好在,也不需要过多久了,他一旦清醒,就好了。
“怎么吓成这样?”
“他对骆无愚看来……不是怕,就是恨啊。”迟衡自言自语。
不出三日,骆。
迟衡引兵出战。
短短一月不到石城易主,两人所处的位置也变了。骆无愚依旧是一袭黑衣,在烈日之下看着又热又沉闷,他牵马出阵,凝目迟衡:“听说,骆惊寒在你手里!”
一句话,坐实了所有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