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隼挑高了眉梢,愣了愣神,随即道:“你们全部都同意执行命令?”他怀疑有什么错,难道作为军人他们就不再拥有质疑权威的权力?这是一百多个鲜活的生命,不是一百多个木头靶子。如果无法确认摧毁的必要,即便是钢铁之心他也下不去手!
争执无果,叶隼提出要独自下到村子里看看。
另外四人中t1极力反对,“不行!出发前我们接受的是死命令,绝对不能一个人行动!叶隼,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今天站在这里,就只能选择服从命令,执行任务!就算有疑问,也得完成任务回去之后再向上级申诉!”
叶隼微微拢起视线中过于白亮的光,沉默了十几秒,直到身体僵硬的有些酸麻了,才强迫着自己艰难地点了下头。
“好,出发!”t1打出一个手势,让几人确认子弹匣是否全满,随即第一个跃出植物掩体,顺着村庄的一处山坡,带领他们鱼贯而下。
原本处在前位的叶隼,在行进的路途中,却不知不觉的落在了最后。
他不知道是谁打出第一枪的,只知道他这辈子没有听过如此刺耳并令人心颤的枪声。与演习和击毙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时不同,在此时此地接连不断响起的枪声中,他听到的只有恐惧、惊惶、无措的哭泣与疯狂的喊叫,还有……
端起枪口瞄准村民时,自己一双手上下抖颤的声音。
他不明白!是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死,为什么自己必须亲手击毙他们?!
但最让他感到惊恐的是,他不敢不服从命令,即便他的手在抖,眼睛蔓延出细长的血丝不忍去看,可长年的枪械训练已经他将训练成为一个出色的杀人机器,只要大脑给四肢下了命令,他即使内心有所抗拒,也能准确地射杀出现在面前的目标,弹无虚发,洞穿要害!
有第1个就有第2个,直到第10个,第20个,叶隼的手臂开始麻木,视线开始模糊,仿佛在一瞬间纵容自己变成了一具机械,举枪、瞄准,扣动扳机……不问缘由,不管对错,如此不停地循环往复。
尸体,鲜血,苍白而狰狞的面容,长大之后再也合不上的的嘴,凸出眼眶的眼球,以及地上石板与泥土之间渗透进去的斑斑血迹。
叶隼抬起手掌看了一眼,心道,啊~自己原来是这样一个侩子手。
听从t1的召唤,举枪跟随他走进一户院落,叶隼突然在散落了一地的荔枝面前,神智恍惚了起来。
他想,如果这次的任务在事后被证实是个错误怎么办?如果他错杀了无辜怎么办?!良心的谴责和世界观的整个颠覆,谁来负责?谁能救他?!谁来给他一个原谅自己的理由?!
或许,或许……我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一瞬间,叶隼几乎被这个懦弱的想法撼动了,满脑袋都是撤离村里的念头,举枪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眼神稍稍一停滞,却陡然被迎面而来的一道寒光惊了一跳。
这是一把两侧都开了锯齿的银色匕首,宛如闪电般出现,擦着他的脸飞射过去,死死的钉在了窗户上!他反射性地低头就地翻滚出去,寻找到一个厚实的柜子给自己做掩护,眉头高蹙,立刻重新握紧了抢。
对面差点被他连累而负伤的t1狠狠剜了他一眼,将自己的面罩拉高了些。
叶隼暗暗抽了口气,一股热流在胸腔里涌动,却经由他的心脏带出了几块冰渣,扎的他的嘴角和眼眶都无比生疼。
冷静了两三秒,平素那个手段狠戾,面如修罗的叶隼又回来了,他集中精神,透过木柜的缝隙观察里屋的情形。
门框边,有一只脚忽隐忽现,踩着的是当地人下地时习惯穿的一种胶底鞋,姿态相当随意,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子,俨然是个年轻的男人。但他的腿骨修长,不像当地人的骨骼结构,也绝无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刚才那一刀,如果再偏个几毫米,会贴着他的头皮而过,最次,也会削掉他一只耳朵!
叶隼想要找到一个空隙,打中他的脚,无奈这人的动作看似随意却变化很快,伸腿收腿的速度之快,让他禁不住怀疑这人是在故意挑衅他们。
就在他皱眉思考的时候,t1一个翻身扫射,给了这人几枪。可惜的是,没有一枪打中了,子弹都镶在了墙壁上或反射了出去,能听见清脆的弹壳在地上滚出去很远。
随即,这人再此出招了,他似乎并没有枪,只有匕首。与刚才同样款式的银色匕首破风而出,在空气中划出一段浅浅的白色线条,虽然屋内光线昏暗,但叶隼盯着这道影子瞬时就怔住了,莫名的觉得这弯弧线有种吸引人的魔力,很邪门,他看着它并未感觉到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
眼看着这把匕首冲着t1去,叶隼看着他堪堪矮身躲过,静止的心脏才继续跳动起来。
紧跟着,这人又掷出了一把,却不是朝着t1飞去,而是准确地朝向自己的方向,尖尖的刀刃面对着自己。叶隼急忙闪身躲避的同时,心头一窒——他看见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