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知府,容奉余已经放弃另觅房间的主意,何况在别人地头,住得近也方便一些。
李御泽弯下身给容奉余系监察使令,容奉余按住,李御泽挑了挑眉,容奉余清了清嗓子,道:“同心结取下。”
“为何?”李御泽似漫不经心,“不过是个绳结,你在担心什么?”
容奉余觉得今年叹气的次数比往年加起来都多。
李御泽牵着容奉余的手放到一边,容奉余看着皇帝为自己折腰,百感交集。
“监察使大人、李公子,知府历年的宗卷都已经在这里了,讼案、属吏更变、赋税皆有记录。”知府功曹伏低做小,昨儿将宗卷处理了,不想监察使根本没有看,那位侯大人下令要打探身份的对象,却也只知道他姓李罢了。
容奉余看李御泽如何处理,李御泽很随意地摆了摆手,不上心道:“知道了,下去吧。”
“这,李公子,卷宗数量繁多,不如由在下……”
李御泽抬头,虽是笑着,却让知府功曹没来由的胆寒,“我说,下去。”
功曹忙弓着身体退走了。
容奉余不由担心,“你如此暴露身份,骆将军他们又不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该如何护你周全?”
李御泽惊讶地看他,容奉余不禁恼怒:“你看什么?”
李御泽摇头,又是一笑,不同于方才吓走知府功曹的笑容,实在缱绻温柔,容奉余忽然觉得自己走进一条死胡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功曹原本打算借着职责之便试探二人,不想监察使如此滴水不漏,若说他们尽职,偏偏知府宗卷束之高阁,若说他们怠忽职守,却又每日大街小巷地走,似在体察民情,实在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侯卫平召集了府中属吏商议,只是怎么都得不出一个结果。侯卫平无法容忍这么一个肘腋之忧,不顾属吏劝说,来到容奉余房中。
侯卫平心中有了主意,倒是定下神了,放下平日在平阳说一不二的官威,言辞间颇是 客气谦卑,暗中打量容奉余与李御泽。
容奉余官场多年倒也不是混的,察出侯卫平那些心思,便适当端起官架子,让他哭笑不得的是李御泽。
“娘子,口渴了吧?喝一杯茶。”看李御泽一脸小媳妇般的模样,容奉余实在好气又好笑。
侯卫平眼皮跳了跳,转过头努力无视这不堪入眼的一幕。
等容奉余端上李御泽的茶,心里默默想,不知道世上有多少人有这份福气让天子端茶倒水。那头侯卫平开口道:“监察使大人一路从京城赶来,舟车劳顿,想必是辛苦了,下官这里有一支人参,虽然不是珍品,倒也可以安神补气,治劳养身。”
“这……”容奉余不知道李御泽的打算,正在犹豫,李御泽笑着一把夺过来,道:“有劳侯知府了。”
侯卫平因他的无礼有一丝不悦,但又很快压下去,“监察使大人不妨休息几日,待养足了精神,下官便领大人随处走走,看看这平阳。下官虽不敢说平阳可比苏杭,但也是下官在位多年心血……”
容奉余笑道:“侯大人不必谦虚,平阳如何,本官都看在眼里。”
侯卫平想来人参是有作用的,放宽心,“如此甚好,下官努力有所回报,容大人也好向上头交差。”
容奉余已经是皮笑肉不笑,“好说,好说。”
送走了侯卫平,李御泽掂着人参,似笑非笑道:“分量不轻,心意十足啊。”
容奉余道:“你打算如何?”
“能如何?炖了给你补身体吧。”
容奉余和李御泽都等 不上几天,翌日就让侯卫平带着巡视平阳。虽然说便服出巡,意在查探真实民情,只是平阳是侯卫平做的主,他又怎么会让他们看到真正的平阳?
容奉余和李御泽都深谙地方官手段,对此行不抱什么希望,自然途中也就显得兴致缺缺,不太上心。
听闻来了监察使,平阳富商也都聚到一起,陪着容奉余与侯卫平用膳。饭桌上少不了推杯换盏,一杯酒被递到容奉余面前,容奉余无端想到那日皇宫宴饮,自己正是在皇帝授意下被一众臣子不由分说地灌醉,而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却坐在自己身边,一口一个娘子肉麻得很,喊得他快麻木了,难免感叹一句,世事如棋,当真变幻难料。
容奉余刚想接,李御泽伸手拦下那杯酒,轻轻一笑道:“我家娘子不胜酒力。”自己一口饮尽。
容奉余自己身上不多想,到皇帝身上却难免多顾虑,比如这酒有没有问题,这菜有没有问题。这人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天下大乱,可如何是好?
李御泽拍拍容奉余的手,示意他放心。
富商都是目瞪口呆,只有这两日已经渐渐习以为常的侯卫平咳嗽一声,这才清醒,恢复常态。
“娘子,吃鲜虾馄饨。”李御泽殷勤地帮他夹了一个馄饨。
容奉余也是刀枪不入了,淡定地接受着皇帝的伺候。
“娘子,这熊掌还成。”
“娘子,不要光吃饭,也要喝汤,小心别噎着了。”
“娘子,还烫,我帮你吹吹。”
容奉余眉毛抖了抖,他觉得李御泽在挑战他的下限。
“娘子……”
“阿泽。”
这还是容奉余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叫唤他,李御泽愣了愣,容奉余挺着脖子佯作不在意道:“别只顾着我,你也吃。”
在座一些富商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却也深觉这顿午膳实在教人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