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阴沉默,盯着少年背对着自己,因为换裤子的动作轻轻晃动的臀部看了一会儿——直到他感觉到另外一道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拧头一看,在木盒子边缘,一颗白色牛脑袋下巴搭在木盒边缘,金色瞳眸正死死地盯着他:用看登徒子的那种鄙夷眼神。
烛九阴清咳一声,拧开脑袋。假装淡定继续与张子尧对话:“你兄弟画的真不错,当初将本君从书架上拿下来的怎么不是他?否则说不定此时本君早就已经翱翔天际,叱咤风云……”
“中秋节刚过,要不我把你当重阳节礼物送给他?”张子尧裤子穿了一半,拧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烛九阴。
“好啊。”
“到时候别哭爹喊娘的要回来。”张子尧轻笑了声,“跟着张子萧你还指望吃片皮鸭,他能把你片了吃片皮龙。”
“别这么说,方才在马车上本君可是听的清楚,你娘能起死回生多亏了你这兄弟在。”
“我娘死他也脱不了干系。”张子尧拎起裤子,动作一顿收敛了笑又道,“我也脱不了干系——这事没个对错,我不想说。”
蹲在画卷里的龙讨了个无趣,也不说话,抬起手摸了摸高挺的鼻尖,翻了个白眼也不再搭话。
此时张子尧穿戴好衣服,绕过书桌做出要走的模样,烛九阴叫住他:“你去哪?”
“去看看我娘安置妥当了没。”
“……”
“有话就说,我不是傻子,你在车上故意滚落到我娘脚边叫她捡起,不也是为了弄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张子尧说,“她有我幼时的记忆,若是寻常精怪冒充,肯定不会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烛九阴沉默片刻。
良久,这才仿佛难以启齿道:“你知道,世间有些缺德物种,若是将凡人生吞,或许也可以继承他们的记忆以及思想,幻化得一模一样……这种东西喜爱刨开人棺木,吞噬遗体,然后佯装本人起死回生——”
说到这。烛九阴闭上了嘴。
似乎并不想张子尧联想到那么不愉快的画面。
然而张子尧只是停顿了下,盯着烛九阴看了一会儿后缓缓道:“……我娘去世的时候天气炎热,停灵三日尸身已经不太好了,所以,其实最后入殓,用的是火葬。”
烛九阴看了他一眼。
张子尧摇摇头:“棺木是只有骨灰一把的空棺。”
烛九阴哑然。
“你也没看出她是什么。”张子尧笑道,“否则你早就说了。”
烛九阴还是没搭话,因为张子尧说对了,他确实没有看出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寻常妖魔鬼怪,她首先就会感觉到画卷里不同寻常的气息避免触碰易以生事端,但是她非但没有躲避,而且还大大方方地将画卷捡起。
那短短接触的一瞬间,烛九阴居然也恍惚感觉,与他接触的根本就是寻常的凡人。
唯独一点……
烛九阴看了眼张子尧那挺高兴的模样,也不愿意再多嘴,索性三言两语又嚷嚷着饿将少年打发走了,让他早去早回再给自己带两个包子。
而有了烛九阴这番沉默,张子尧似乎更加笃定他的至亲真的起死回生,眉眼之间比之前更为兴高采烈,一口答应了烛九阴的豆沙包,转身推门离去。
少年走后。
屋内陷入短暂宁静。
放在桌子上的木盒里传来细微抓挠的声音,片刻之后,一道微微白光亮起,木盒中小牛消失了,带着眼罩的漂亮小童趴在木盒边,用那只眼角微微勾起的金色眼目无情绪地盯着画卷里的龙。
良久。
还带着稚嫩的好听男童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烛龙,你别欺负他。”
正坐在画卷里低头认真玩手指的男人虎躯一震,差点从枝头翻下去,猛地稳住身子,他见了鬼似的看向那木盒边趴着的小童。相当没礼貌地问:“你不是哑巴啊?”
小童挑了挑眉。
“谁欺负谁?那小蠢货至今还觉得你是一只可爱的牛牛,化不了人型说不上话……”烛九阴上下打量着蜚兽,面无表情道,“你这灾祸神才是该滚远些,别欺负本君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宠物。”
“我不同你废话。”
“本君想同你废话。”
烛九阴翻了个白眼。
蜚兽搭在木盒子边缘的手指了指画卷的方向。然后轻轻握拳一抓——那画卷以挂着的钉子为圆点,掀起来画了个圆弧。
画卷里坐着的人被猝不及防掀了个人仰马翻!
“干你娘,小畜生,不想活了是吧?!”
男人一脸狼狈从乱石后面摊出张脸,正欲发作,突然又听见那小孩清冷的声音响起——
“烛龙,你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的。”
烛九阴一愣。
“我亦从未听过世间有‘阴阳涅槃镜’这样能叫人起死回生的仙器。”蜚道。“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阎王手中那一杆判官笔。”
“……知道了知道了。”烛九阴一脸不耐烦,捂着屁股从乱石头后面爬出来,“就你他娘的话多,世间有什么宝贝仙器本君要你来教?本君摆弄这些破铜烂铁时你他娘还不知道在哪儿喝奶哞哞叫呢——”
“……”
烛九阴在乱石中一屁股坐下,翘起腿,撑着下巴一脸烦躁加困惑:“但是那女人确实是人,之前本君与她触碰的时候,感觉她身上散发的就是凡人的气——就是,就是——三魂七魄,好像少了一魄,不知道怎么回事,除了这些,她和寻常人没半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