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马文才,你怎么……”祝英台张大了嘴,傻子一样看着他,“你,你早就知道我是女的?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这是个好问题,说起来,都是命堆出来的教训。
马文才当然不能说自己早就知道,他看着祝英台,故意冷哼:“你第一天睡成那样,都恨不得干脆把我当垫子了,我能不知道你是女的?”
祝英台“唰”的一下红了脸,整个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本就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人,马文才说什么,她就信了。更何况的她的睡相是“有口皆碑”,连大学那狭窄的单人床都改不了的无可救药。
于是她就维持着这么蠢的表情,一边抽动着脸皮嘴角扬着弧度,一边不停地掉着眼泪,看着像是个傻子。
“别的姑娘哭起来梨花带雨,怎么你哭起来就是大雨滂沱呢?”
马文才终于还是心软,忍不住叹了口气,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好像已经习惯这么安慰她了。
“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他说。
祝英台闻言,哽咽的快要提不起气,只知道胡乱点头。
“这世道对男人尚且不公平,更别说女人。你是男是女,以前对我来说很重要,但现在……”
他叹气。
“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一个连女扮男装都装不好的人,思虑既不缜密,也无法慎独,拥有的只有无所畏惧的勇气,可仅有勇气,日后怎么能和他共历风雨?
且别说他有没有信心可以照顾好她,可一直包容她的无状,忍受她离经叛道可能给家族名誉和安全上带来的危险,也实在是太累了。
他如今只是努力往上爬,就已经要耗费掉自己所有的力气。
是的,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不能选择她,不是因为他不愿利用她。
“现在对我来说,我当你是祝英台,是我的朋友,是那个天真到觉得士人和庶人都应该得到尊重的傻子,也是一身绝技无法施展的有才之人、我愿意帮你掩饰你的身份,但你也要做到不连累到我,这是属于君子的约定,你懂吗?”
马文才郑重问道。
“我明白,我明白的。”祝英台哽咽着说:“就像你知道我是女人,所以不愿把我的字泄露出去,可我和所有人都误会了你,都把你当成那种无情之人。你知道我是女人,一直在外间冰冷的地面上打地铺,后来还去跟傅歧他们住。你送我狗,怕我再被人擅闯居室。”
“所以,所以你不让梁山伯和我住在一起,说日后我们都会后悔……你一直都被我连累……”
她不是傻子,马文才如此谨慎的一个人,即便再怎么瞧不起寒门也从不表现在面上给自己结仇,却接二连三的失态,不但得罪了伏安,刺痛了刘有助,也和梁山伯交恶……
这根本不符合他标准的士族作风。
以前她不明白,现在她全明白了。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马文才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可还是硬生生扛着这个秘密,若不是她自己说漏了嘴,也许他会永远隐藏下去,当做什么都不知晓,一边暗地里避嫌,一边维护她的声誉。
如果这样的人都不是君子,还有什么人是君子呢?
祝英台定定地看着马文才,只觉得心头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言喻。
“那十年之约,还作数吗?”
祝英台抹着眼泪,尽力隐藏着话语中透露出的不安。
“知道我是女人,所以那时候是逗我开心的吗?”
她曾将他当做了救命的稻草,可以脱离祝家庄的束缚得到自由的契机,可现在……
他是值得托付性命的挚友。
“难道你是女人,就可以不守信了?”
马文才嘲笑着反问。
“你是想要用女人的身份反悔吗?我替你做了这么多,就算为了回报我的费心,你也应该好好琢磨该怎么跟我一起谋利,而不是……”
“呜呜呜,马文才,求求你收了我吧!”
听到这里,祝英台心中的千言万语,最终都汇成了感激涕零后的往前一扑。
“咚”一声,马文才被一头撞上的祝英台扑了个结实,脑袋撞到了船壁上,痛得龇牙咧嘴。
“什,什么收了你……”
脑后剧痛的马文才,饱受惊吓地打了个哆嗦。
完了,这是他好人的戏码演的太过,感动的祝英台想要以身相许了吗?
难道他一开始立下的“誓言”,莫名其妙就这么实现了?
不不不,他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两次,也不能在一个坑把自己埋上两回。
否则那位成了神的祝英台,也许就在哪里笑话他当初立下的“誓言”呢。
“我跟你说,我们这样人家的婚事,私相授受是不行的,我说……”
这次,轮到马文才语无伦次。
但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祝英台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的响动之中,最终变成了虚弱无力地一叹。
祝英台的泪水来的如此突然,几乎比刚刚害怕揭穿身份时还要汹涌。她明明已经发过誓“不会再哭了”,可这泪水根本就无法靠她的理智控制。
从来没有应对过女人泪水的马文才,则有些无措地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