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纪阡,你是栗湛。”他先看了看裹在大衣里的男人,那个他名义上的养父,接下来目光在栗湛身上停留了一两秒,轻描淡写道:“那时候见过面的,婚礼上。”
“是。”栗湛欣然应话,“阡叔和沐姨结婚那天,我们见过面。”
“其实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不愧是我的养子,看来你一个人成长的很好,是不是,我亲爱的孩子?”纪阡忽然笑了,目光落在纪沫血肉模糊的左肩上,笑容里有种嗜血的意味,纪沫甚至觉得他愉快的吹了声口哨,“见到父亲,你高兴么?”
“我母亲,沐霏怎么样了?”纪沫警觉的向后退了几步,力求把问题的主控权把握在自己手里。
“好容易见了面,别提那些让我不开心的事,宝贝儿。”男人看似愉悦的走到纪沫面前,伸出手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脸颊,烟草的气息逼得纪沫很不舒服,但纪阡的力道紧箍着,不容许他逃脱:“你得记住你姓纪,纪阡的纪,我的孩子。”
纪沫顿时觉得荒谬极了,这个男人在十几年前将还不满十岁的他一个人赶出家门,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现在十余年过去,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他却还是可以轻轻松松的说出这样亲昵的话来。
诸如“父亲”,“孩子”这样的词语,在两个毫无情感关联的两个人身上,真的合适么?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孩子,别用这种眼光盯着自己的父亲”青年单薄身体上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纪沫惨白的脸色和略带急促的呼吸都明显取悦了纪阡,这让他感觉好极了,如此的一个生命,这样年轻,这样漂亮,这样淡薄,又狠肃凌厉的有如小兽,把如此的生命把玩在手心,随心所欲捏圆揉扁,对男人来说,还有比这更好,更令人感到快意的感觉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如果放在平时,纪阡不会有耐心解释,但是显然他此刻的心情很好,主动和自己的养子坦白道:“如你所见,阿沫,我从很多年前就开始进行一个项目,因为需要沐家人的灵力,我收了你的母亲沐霏做偏房,不过,后来生出的女儿倒是没有半分可取之处,所以……”
纪沫没说话,灰蓝色的眼仁轻浅瞥过纪阡,过了半响之后,手腕处的珠串发出红光,他愣了一下,用还健全的右臂挣了下,哑声说了一句“松开”。
纪阡十分配合的松开了锢制,纪沫当着他的面把珠串摘下来,那珠串是百年高僧火化成的龙宫舍利,又沾染天地灵气,在近代可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后来他自己给装了一个微型联络器,用来和当家老板联系,因为是特定,性能很好,在斗里仍能照常通讯,他吸口气,便听得那边传来秦氏总裁的声音。
“纪沫?”
“是。”纪沫应声。
“东西拿到了。”
还是一如既往简洁的声音,纪沫回答了声还没,秦洛玄接了句不急,又道:“这次的任务不简单,我让你来也有自己的安排,帮你们队里的纪先生和栗少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但是——”
“尽力而为,这是命令。”
秦洛玄说完就断了联络,纪沫默不作声把珠串戴回去,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境地,险恶的任务,一路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眼看任务完成在望,却被告知一路的艰辛,一路的九死一生都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换做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这口气都是咽不下的,纪沫心下恍然,不愉的抿了唇,纪阡不动声色将这一切收进眼底,亲昵的揉了揉纪沫的头发,道:“功劳被人抢走,不高兴了?”
明明语气是疼宠自然的,纪沫偏偏觉得纪阡的话里隐藏的都是恶意,也不想理会他,但纪阡哪里容许他在自己面前放肆,握着纪沫的下巴强迫他去看自己的眼睛,朗声道:“脾气真大,你妈性子那么温驯,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的小东西?”
纪沫敛着眼睫不去看他,睫毛纤长细密,露出眼珠里一点点流转的水光,许是被弄得疼了,纪阡忽的就高兴了起来,大力去把这小东西的下巴扳正,微微对他笑了一下:“我和你家老板是合作关系,不过我会和他打招呼,不再欺负你了,至于这次我要的东西,也不用你帮忙——你只要听话乖乖待着就行了,知道么宝贝儿?”
纪沫立刻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看看你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现在得打点破伤风针和生理盐水——”纪阡从栗湛手里接过一次性注射器,受惊的小动物下意识就想往后躲,可惜收效甚微,因为纪阡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他僵在了原地没有动弹。
“乖孩子,你得顾虑自己同伴的安危是不是?龙坚,还有你兄弟邱云,这次下地的十几条人命?轻薄人命是不对的我的孩子……”
纪沫一个人独来独往了这么多年,从未和任何人交往的过于密切,邱云不得不说是个例外,不能让这个人有事,他对自己说,更重要的是——
纪沫半阖上眼,他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了恐惧心理,脸色因为他的话煞白了一片,这种情况是从未有过的,没错,这个男人就是有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恐惧颤抖的能力,这种压迫感让纪沫忍不住战栗,更让他感觉无所适从。
半响之后,他偏了偏头,接受了纪阡的建议,尖锐且冰凉的针头刺进血管,不多时倦意一阵阵涌上来,纪沫努力撑住精神,问他:“你到底给我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