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不知道的是，小七虽然上了床，却同样没睡着，他闭着眼睛，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早晨，不到7点钟，十五就起床了。他心中的亢奋已达到一个顶峰，又因为无事可做，他显得有些焦躁。

小七提议说：“我们出去买些东西吧，给你父亲带去。”

两人于是兴匆匆上了街。

十五想买件大衣，他猜测监狱的冬天很冷，就像孤儿院一样，没有御寒的衣物，会很难过。可是他们没有足够的钱买大衣，于是十五又想，买条围巾好了。路过水果摊的时候，他又改变了主意，觉得还是应该买些吃的送去。

这样磨磨蹭蹭，眨眼就快到9点了，十五只得匆匆忙忙买上水果，朝监狱候见室奔去。

“什么？”

因为疑心是自己听错，十五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工作人员耸耸肩，说：“我帮你联系上了你要找的那个人，但他说他根本没有孩子，小弟弟，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可是，十五心想，八十一应该是没有弄错的啊。

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吊坠，说：“你把这个给他看，他一定会想起来的！”

但其实现在，十五自己也不确定了。

工作人员出去了，留下小七跟十五在候见室里。小七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父亲没人想到你是他走丢的孩子，那他一会儿看了吊坠就会见你的。二是八十一弄错人了，他仍旧不会见你。但不管是哪种结果，都没什么可怕的。”

十五稍稍安心了。

那时的他们谁也没想到，还有第三种可能的存在。

不，小七或许曾想到过，但一切就在他们面前发生了，令人措手不及。

工作人员回来了。

一瞬间，十五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走吧，我带你过去。”

太好了！十五心想，父亲想起他来了。

“我也一起去。”小七连忙说。

隔着一道玻璃，十五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亲人，那是个理着平头的中年男人，块头很大，却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十五坐下后，仔细端详他，终于在他脸上找到了曾经父亲的影子。

“爸爸……”十五一下子哭了起来：“我——”

小七于是知道了，十五找到了他的父亲。他抿了抿唇，默默朝后退了几步。

“喂，小声点！”中年男人却一下子喝止了十五。

“怎么了爸爸？”

中年男人左右看看，旋即放低了声音，说：“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我现在自身难保，你还是快走吧。”

十五愣住了，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喃喃道：“爸爸，你怕连累我吗？”

中年男人猛地一摇头，脸上的神情变得不耐烦起来：“谁跟你说这些。早知道你会找过来，当初就应该把你扔远点。带着个累赘，跑路都不好跑，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抓住？你这小子害得我坐了三年牢，现在还好意思来见我……”

剩下的话，十五全都听不见了。

他的心直直的、直直的往下沉去。

中年男人的嘴巴在他眼前开开合合，他心想，这怎么会是他的父亲呢？说出这样残忍的话的人，怎么会是他的父亲呢？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父亲，那又是谁呢？

他又是谁呢？他是谁的孩子呢？

——如果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去呢？

——因为我是被抛弃的。

——这是一味中药，名叫菟丝子，它还有个名字，你知道是什么吗？

无根草。

就像这无根草一样，飘飘荡荡，却永远无法落地生根。

十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那里，当他醒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在旅馆的床上，而小七正半蹲在他身前，担忧的看着他。

“我们回去吧？”小七轻声说。

回去哪里？十五想说，他还有家吗？

突然，十五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他刷的一下站起了身。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什么？”

“你早就知道我是被父母抛弃的，是不是？可是你却看着我满怀希望的找寻自己的父母，你甚至跟着我一起来了，因为你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你现在……”小七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现在正在气头上，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但十五却不管不顾，说出了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