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均川疲惫的点点头，说：“我先去洗澡了。”

直到走进浴室，关上门，他才真正的松了口气。一天之中真正跟母亲相处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小时，但就是这半小时，比连续加班几天都更令他感到疲惫。

为了缩短这半小时时间，他时常深夜才回家。

洗过澡后，叶均川打算睡了。他从浴室出来，惊讶地看见母亲还站在外头。

“有什么事吗？”

“其实……”母亲吞吞吐吐说道：“……今天你哥哥来家里找你了，你一直没回来，他才走的。他说他明天下午再来。”

哥哥……成溪！

叶均川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成溪跟他并不是亲兄弟，只是他们在孤儿院时关系最好，后来又被同一户人家收养，成溪比叶均川大几个月，因此才成了他的哥哥。

再后来，叶均川的亲生母亲找到了他，那时他也已经成年，养父母对他的选择没有异议，他也就跟成溪理所当然的分开了。

此后好几年，他们都没有再见面。明明就身在同一个城市，却一点交集也没有。

就在叶均川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成溪又再出现了。

成溪说他明天下午再来，他做出了决定就绝不会更改，而叶均川却没法将对待母亲的招数用在他身上。

成溪是甩不脱的。

第二天下午，叶均川跟公司请假，提前回了家。

果不其然，成溪已等在家中了。

跟几年前一样，他留着长到脖颈的褐发，在脑后扎成一攒小束，身穿厚厚的羽绒衫坐在沙发上，清秀的五官令他看起来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而不是年近三十的人。

叶均川有些怔住，母亲的视线如芒刺在背，他强忍着不适，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成溪没有异议，点点头站起身。

两人沉默着走在成排高楼的阴影下。

叶均川心中忐忑，终于他承受不住内心的猜忌疑虑，开口问道：“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成溪微微一笑，说：“看来你跟家人在一起，过得还不错。”

听见这句话，叶均川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成溪虽然笑着，声音里却一丝笑意也没有，他的一双眼睛仿佛盯紧了猎物的毒蛇，那目光都带着冷意。

寒冬腊月里，叶均川因此竟出了一身冷汗。

“我今天来找你，”成溪不管他是什么反应，继续道：“是因为我决定搬出成家了。我工作的地点离家远，我已在公司附近租好了公寓。”

成家，就是当初收养他们的那家人。

自从跟亲生母亲住到一起后，叶均川就没再回去过，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成家夫妇。如果成溪不说，叶均川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搬出来的事。

成溪为什么特意前来告诉他这件事呢？

叶均川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成溪又笑了：“我租的公寓，就在你家楼下。”

这一次的回家路，是这几年来最令他痛苦的一次。

新租的公寓空荡荡的，因此成溪还没有正式入住。叶均川独自一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知道今后就连这样的日子也不多了。

成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不如说，就是他制造出了这样一个机会。

天刚刚擦黑，请过假不需要加班的夜晚还很长。

“叶哥。”突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叶均川回头一看，家对门那个刚上大学的邻居正笑容满面朝他走来。

“叶哥，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了？”肖东旭笑着说，不等叶均川回答，他又说：“咦？你手上没拿包，你今天没去公司啊。”

话都被他说全了，叶均川只好说：“下午去见一个朋友了。”

“哦。”肖东旭没有再问，转而说：“过来我家坐会儿吗？我今晚打算煮火锅，两个人吃热闹点。”

肖东旭刚上大学就搬出了宿舍，在校外租了这间公寓，叶均川有几次在楼道里碰见他，还很好奇现在的大学生课业怎么这么紧？后来才知道，原来肖东旭业余时间都在外兼职赚生活费。叶均川对肖东旭这样的人很有好感，他又正好不想太早回去面对母亲，因此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煮火锅并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两人将电饭锅打开，切过菜后一通乱煮，不一会儿就都熟了。两人在餐桌前相对而坐，叶均川觉得食指大动，才吃过东西不久的肚子又饿了。

一看肖东旭也是，已经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叶哥，你真斯文。”肖东旭一边吃，一边调笑的看着他。

被年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人这样说，叶均川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也伸出筷子夹菜来吃，肖东旭见状又是一通笑。

原来叶均川太过紧张，一连夹了好几下，都没有夹起食物来。

肖东旭大笑着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他手上拿着一个小漏勺。

“叶哥，你用这个吧。”肖东旭把漏勺递给了叶均川。

叶均川吃得很尽兴，所以当他饭后掏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心里很惊讶，已经晚上10点半了。

今天一天盘踞在心头的忧虑，一瞬间又都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起身跟肖东旭告别，等待他的是冷冰冰的现实。

肖东旭送他到门口，一手搭在他肩上，说：“叶哥，下次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