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不由得朗声笑起来,林间落着的鸟雀也像是被这笑声惊得四散飞起。胤祺心头却仿佛忽然被这鸟群引得袭上一丝不安来,警惕地往四周一扫,正想叫侍卫们留神,流云却已显而易见地焦躁起来,不住地在原地踏着步子,竟像是急着要冲出这一片地方去。
康熙也发觉了他的异样,神色不由微凛,正要询问时,梁九功却已忽然惊呼起来:“万岁爷,不好了——这么浓的烟,准是哪儿烧起山火来了!”
“不对,不是山火——山火烧不了这么大。”风助火势,这一会儿的功夫便已隐隐可见了火光。胤祺蹙紧了眉朝四处一打量,忽然蹿过去照树干上摸了一把,面色便彻底沉了下来:“糟了,是桐油!这儿要不了多久就能烧起来,皇阿玛快走!”
说着,他竟已扯了马缰身子一腾,便稳稳地坐在了康熙的那一匹御马上,又急声道:“皇阿玛骑儿子的马,流云不准胡闹!”
康熙虽尚不明了他的用意,却也知眼下事态之严峻容不得多说,点了点头便翻身上马。流云像是也明白主人的心意,除了康熙刚一骑上去时有些焦躁地踏了两步,便迅速地温顺了下来,眨着眼睛等待胤祺的下一项命令。
梁九功也是忽然翻身上马,再不见往日的半分畏缩怯懦,冲着尚且茫然的御前侍卫们厉声喝道:“速速上马列阵,先护着主子离开此地!”
侍卫们反应得也极快,各自上了马将康熙与胤祺护在当间儿。胤祺正要询问康熙的意见,忽然听见上空传来一声极清亮的鹰啼,心头骤然一紧,却也再顾不上其他,冲着流云狠拍了一巴掌道:“快走,事情有变!”
流云嘶鸣一声,撒开四蹄便朝着前方奔去。胤祺也策马跟上,后头的浓烟竟是迅速地弥散过来,自那浓烟里飞出不知多少支熊熊燃烧着的火箭,瞬间将众人原本站立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火海。侍卫们正要转身迎敌,却还来不及将随身的佩刀抽出来,又紧跟着飞出一批力道十足的□□,竟是支支精准的没入喉间,只在瞬息之间,二十余个精干的御前侍卫便已变成了一地的尸体。
“这到底是群什么人!”康熙怒喝一声,心中却也是暗暗惊骇。这路子不像每次在江南遇着的刺杀,绝不是什么江湖手段,可也不像是军方的势力——先是抹了桐油放火烧林子,再是一轮箭雨便轻松灭杀了所有的侍卫,这样狠辣绝命的手段,竟像是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擎等着他一头撞上去似的!
正策马狂奔间,后头忽然疾射过来一支火箭,面前瞬间便铺开了了一道火墙。流云不惧烈火,长嘶一声纵跃而过,胤祺骑着的那匹御马却只跃过一半便脚下一软,连人带马地翻到进了那一片火海里。
康熙心中惊痛,只觉眼前蓦地一黑,胸口竟是绞痛得喘不上气来。他这才明白胤祺跟他换马的用意,尽力勒马回身,冲着那一片火海嘶声唤道:“小五!”
“流云,见不着人不准停下!”
那片火墙的后头,却已有个小小的人影就地一滚便跳了起来,冲着一人一马的方向厉喝了一声。少年散在风中的声音清冽坦荡,语气凌厉冷冽,却又尽是一片潇洒慨然:“皇阿玛——如果儿子死在这儿,您一定记住噶尔丹这个名字,一定要灭了他!”
他手里握着之前那一桶甜酒,看也不看便抛进了一片烈火之中,火势眼见着越发的旺了,竟是将这一条路彻底的死死封住。康熙只觉心痛如绞,恨不得立时策马冲过去,流云却已悲嘶一声,头也不回地冲着大营的方向疾奔而去。
流云不是寻常的大宛马,而是一匹头马——它甚至已具备了最基本的智慧,懂得在危急时刻的取舍和抉择。康熙拼命地勒着马缰,可纵使他已将双手磨得鲜血淋漓,流云却依然仿若未觉般拼死狂奔着,直朝着那片平静的营地箭一般地直射过去。
胤祺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只觉身上的力气已彻底散了个干净,晃了晃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下可真是用不着放什么讯号了……连你也一块儿烧了吧。”
苦笑了一声,胤祺掏出怀里的火折子抛进火里,自我安慰了一番这火好像确实烧得更烈了,便吃力地撑着身子爬了起来——只这一场火是不够用的,他还得想想办法,把这些个不知来路的亡命徒彻底拦在这里才行。
在他刚刚立稳身形时,浓烟里便冲出了四个黑衣人。这四人身形精瘦,双目有神,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伤痕累累狰狞可怖,竟是仿佛连看都不曾看到他和他身后的烈火一般,就要直冲过这一片火海追赶上去。
胤祺闭了闭眼,祈祷了一番只愿自个儿剩下的运气足以把这场戏演到杀青,便忽然睁开眼一字一顿地厉声高喝道:“嗡、嘛、呢、呗、咪、吽!”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玄奥的咒语一般,那四个人的身形忽然顿住,竟是连惊带疑地向他看了过去。
胤祺傲然地负手独立,一只海东青盘旋在被火光映红的天空之中,忽的清啼一声直冲而下,稳稳地立在他的手臂上,身后是一片冲天的红莲业火。他深深地盯住了这四个人,眼里仿佛骤然化作破碎虚空,又忽然亮起大慈悲大洁净的圣光,冲着四人厉声道:“吾乃真佛坐下狻猊